林柳青儿 会员扶持计划
这是一个阴雨天气,地面湿滑。
张昆正在高速上开车,顶着最高限速跑,小货车虽然有货物压着,但是,他开起来还是感觉有点飘,为了赶时间,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根据公司要求,要今晚送到上海,他眼睛布满血丝,不时看一眼后视镜上悬挂的翡翠石挂件,仿佛有提神作用。
"吱~~~~~!吱~~~~!吱~~!砰!“
在一个高速出口处,有一辆大卡车,因为错过了路口,在慢慢倒车,张昆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刹车,直接就撞了上去。
货车的车头瘪了,两车相撞的部位都碎成渣,气囊弹出来,方向盘挤压着张昆。
张昆慢慢从昏迷中一点点找回意识,感觉自己卡得动也动不了,他抬眼看去,看到的是朦朦胧胧的亮光,慢慢形成固定的形状,最后辨别出破碎的前挡玻璃和变形的车框,那块翡翠石挂件就在眼前晃动着。
翡翠石挂件,他想起了他的家乡,盛产翡翠石,和缅甸相邻。这块翡翠石是从家乡出来之前,妈妈送给他的,保佑他能实现美好的愿望。
他想起了刚刚到昆明的时候,感觉城市好大,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和原始的荒洪之力,可是,现在却一动不能动了,他想起还有很多事情计划去做,还没有来得及实现呢。
“喂!喂!能听到说话吗?”
有人在外面透过车窗对他喊话,“能......” 张昆软弱无力地回答。
“这是几!这是几!”车窗外有人比划着。张昆努力辨认着手指头,也许是三个,也许是四个,他不能确定,呆看着没有说话,头上热辣辣的感觉有液体流下来。
呃,那是一个下雨的夜晚,瓢泼大雨,电闪雷鸣,要送一块斯太尔重汽卡车的后钢板弹簧去修理厂,这是一家汽配小店,只有一辆木兰摩托车。
后钢板弹簧就是一块一米七长的厚重的钢片,他依然还记得很重。
那个打雷的雨夜,他穿了一件雨衣,钢片就横放在木兰的前面的踏板上,钢片和木兰形成一个十字架,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胆子真大,就这样直接开上路了。
要是有谁路过碰撞到钢片,绝对要摔倒,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头上是闪电打雷,一个人开着木兰摩托车,艰难前行,雨真大,雨水都打在脸上了。
在夜雨里面,他感到的是一种快乐。
张昆想给妻子惠打一个电话,可是不知道手机到哪里去了,在前挡风玻璃附近,他看到有个物体像手机,可是手重得抬不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开始有灯光闪烁着,车窗外出现了几个红色衣服,戴着头盔的人,有的拿着电锯,有的拿着撬棍,在忙碌着。
张昆一直感觉到有人在他耳边不断地说话,说的什么听不清了,只是感觉这个持续的声音把他从不断下沉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张昆不断地说:“能给我老婆打个电话吗?能给我老婆打个电话吗?139....."
车窗外,有人拿出了手机,按他说的手机号码拨出去了。
张昆回想起认识慧的过程,是在回家相亲的时候认识的,然后两个人一起出来打工。相亲之前,慧也在深圳打工,在电子组装厂做流水线工人,组装苹果手机。
在相亲的时候,两个人相互都有好感,张昆和慧结婚后,一起来到上海,惠子在超市做收银员,每次工作都很忙碌,张昆干起销售来,这个时候的想法没有十几岁那样简单了。
在上海的远郊租了一个房子,张昆每天都坐地铁上下班,他特别喜欢坐地铁的感觉,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工作,有刷手机的,有看书的,有疲惫的,有美丽的,就像森林里面,各自觅食,各自生长。
张昆能喝酒,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特长,可是光会喝酒也不行啊,刚入行的时候,每天都是打击。
”喂,别睡!别睡!我跟你说,给你老婆打电话了,她马上赶过来。” 有人冲他喊着。张昆心里想,用不着这么大声吧。
“慢点撬开,对他身体内脏有压力,不能松得太快。”
终于,车门被切割开了,方向盘也被器械撑开,有穿白色衣服的人过来检查他,先给他检查表面的伤口和止血。
有几个医护人员把行动担架推过来,有一位半蹲着,贴着车子,轻轻托起他的身体,其他人抬着他的手和脚,平放在担架上,盖上毯子,推着行动担架往后面不远处停着的救护车走过去。
救护车呼啸着开动了,他躺在担架上,有医护人员给他做口鼻检查,清理污渍,通过鼻孔插入气管,对出血的伤口进行清理和包扎。
张昆在急驰的救护车里面,躺在固定担架上,意识有一点点回到身体里面,想着惠怎么还不过来,他看到有个医护人员把那个翡翠石挂件放在他头边。
想起有一次要给慧买个戒指,可是慧不让,在老凤祥金店看了很久,还是放下来,说:“现在用钱的地方多,以后吧,先存在店里。”
他想起每个月2500的房租,一个47平米的一室一厅,决心要存钱买房子,一定要给慧一个安定的家。可是销售工作没有找到窍门,一直都是业绩平平。
他还记得有一次喝多了,晚上坐地铁回去,醉醺醺的,很多人都嫌弃他,他下了车,在站台的一个大圆柱子边,坐到地上,抱着背包痛哭起来。
地铁站巡逻的警察经过,和地铁工作人员一起安慰他,并且给他老婆打了电话,他一直坐在柱子边上,弯着腿,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
不一会酒劲上来了,他一动不动,地铁工作人员给他披了一件衣服,以防受寒。等他再一次迷迷糊糊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他的老婆正蹲在他面前,他再一次抱着她哭起来,说:“宝宝,对不起,我好失败啊 ! 我对不起你,你受苦了.......”
惠子也哽咽着:“没事,没事,有我在,我们一起努力,别哭了.....”
救护车出了高速没多远,停在路边,把早在一边等着的惠子接上车,救护车继续呼啸着奔医院方向开过去。
惠子捂着嘴,看着担架上的他,眼泪流了下来,握着他伸过来的手:“昆....."
张昆终于看到惠子,伸出去的手被她握着,他想说点什么,可是感到胸部血在涌动,他发不出声音来,他又看了她一眼,惠子一下子明白过来,把那个翡翠石挂件攥在手里。
他微微点点头,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只有呜呜的声音。
她哭着说:“没事啊,没事,你要坚持住。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 泪水滴在他手背上。
他感觉自己得救了,他和惠子坐着高铁回家乡,他们决定在自己的家乡经营网店,专门卖翡翠石饰品,他现在是心甘情愿地想要继承他父亲的手艺。
出门闯荡了一大圈,兜兜转转又回来了,但是他感到自己有了新的目标,前面的磨难他没有后悔,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他可以给惠买一个大大的钻戒,玉镯子,买最时尚的衣服,然后生一个儿子或者是女儿,他可不在意男孩还是女孩。
他举起翡翠石,透过光,看着它的细腻的光泽,流动的翠色,岁月中它身上留下的痕迹,那是它的肌理,它的血管,它的生命力。
惠子把那块翡翠石放在他的手心里,紧紧握着他的手,将脸轻轻靠在上面,内心祈祷着。
车厢侧边,车用心电仪显示器上,一条微弱的绿色直线逐渐恢复了生机,一跳,一跳,稳定地延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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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主编:七公子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