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吴川。我是一个冷漠的人。
我从不捐钱,从不让座。不喜欢帮助别人,甚至不喜欢与别人接触。我记不清我有多久没有笑过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只是我现在还不想死。
我很自私。父母去世多年,曾经有个女朋友跑到国外去不回来了。我只剩自己也只能为自己考虑。人都是自私的,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又到了晚上了,我拖着疲乏的身子向前挪动着。在离家楼道只有十米的地方,我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救命啊!有人抢劫!"
我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22:36。我环顾了周围,稍远处的几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也在四处张望,然后又继续他们的谈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我如今奉行的做人原则。我没有改变方向,继续向前走。
2
两年前,我遇到过几乎是同样的事件。那时候我血气方刚年少轻狂,赤手空拳就上去和一帮手持刀具和钢管的劫匪搏斗,那个女生趁乱逃走了。
结果我被打到倒地不起,一个劫匪临离开前说:“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学别人英雄救美?呸!”他朝我的脸上吐了一口痰。
周围的人们唯恐避之不急,纷纷以最快速度离开。
一位妇女带着她的孩子经过,那孩子说:“妈妈,我们快去帮帮那个哥哥吧!”他的妈妈似乎是刚注意到我,连忙道:“别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快走快走!”那孩子即使再不情愿,也被他的妈妈拽走了。
最后,我自己打了120,才被救护车送到医院。
住院后,几个要好的朋友来看我,他们大多说我傻,问我这样讨到什么好处。说实话,我当时什么都没想,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助她,仅此而已。
但我的骄傲与自豪感却渐渐被接踵而来的事情一点点地磨灭。由于我刚工作两年,手头没什么积蓄,很快就没有钱交医药费了。这时我希望那个女生能出面作证,证实我有见义勇为的行为,好让我得以继续治疗。我找了各种我能找到的媒体,我自认为一定不出三天她一定会出来作证。
结果呢?她时至今日还没出现。我向朋友借了钱,过了半年才还清。
人大致可以分为三种:一种热情如火;一种平静如水;还有一种冷漠如冰。社会上的冰渐渐多了起来,那些像熊熊烈火的人也开始觉得冷和疼,觉得自己与社会格格不入,于是有些人妥协了,他们选择成为水,后来成了冰,这才觉得舒服了。
3
该死!我最不想回忆的就是这件事,现在弄得我的头有些疼。骤然听见背后又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吴——”,声音像是突然被切断。因为这人喊的是我的姓,我下意识地回头看。
只见那歹徒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匕首,向那个女人的胸口刺去,然而,比匕首更刺眼居然是这个女人的脸。
这个女人长得与我印象中的何宁极为相似。那是我曾经想一起白头到老的人,那是我曾经疼到骨子里的的人,那是我曾经想用我的一切去守护和珍惜的人。
我想起了我在大雨滂沱的夜晚对她的表白,也想起了我在装睡时她偷偷印在我脸颊上的吻,想起了她要去国外要我等她四年,想起了我们在手臂上刺上了对方名字的纹身。
在我开始变得沉默内向后,我再不想和以前认识的人联系,于是我更换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我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人,没想到对这份恍然隔世的感情竟还有些眷恋。
她倒下了。我顿时觉得全身冰凉,脑子嗡嗡作响,血管如同坚韧的细绳将我的心脏绞的痛不欲生,心脏一下一下剧烈地撞击着胸腔,疼得我眼角挤出了泪花。
不知何时我已经走的她的身边,我的手颤抖着拉起她的手腕,捋开袖子,一个“川”字赫然印在她的手臂上。
那个“川”字像在讽刺我的自私,嘲笑我的愚蠢。我强行压抑住内心的紧张与恐惧,探了探她的鼻息。
她死了。
这不可能!她甚至没来得及跟我讲一句话!她这么晚来是来找我的吗?她刚才是认出我了吗?她还……爱着我吗?不是只要足够自私就可以不再受伤害吗?为何我现在却痛不欲生?
她的死亡和无数的疑问,让我感觉仿佛有一万颗原子弹在我脑中爆炸。我大叫一声,爬起身来,拼了命地往前跑,好像只要我跑得越远,她死亡的事实也就离我越远。
4
我慌乱地打开一辆车的车门,甚至没有去注意这是不是一辆出租车。我对司机喊到:“去随便什么地方,越远越好”。然后我闭上了眼睛,试图用深呼吸减轻心脏的痛楚。
奇怪的是,我居然睡着了。这过程中听到一个年老的声音和一个年轻的声音在用美式英语交流,我只断断续续记得几个词,马蒂……布朗博士……帮助……调10分钟……1985……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边的人轻轻推了我一下,我恍恍惚惚地打开车门。
我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怎么又回到我家了?真是辆黑车。我想回头找他们理论,却发现车子已不见踪影,又记起自己也没还钱,还是算了。
“救命啊!有人抢劫!”我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22:36 。我的手表还在走。难道说我回到了……我感到我身上的血液开始沸腾,心脏开始加速跳动,我来不及想怎么回事,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这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爱着的人,哪怕以我再次受重伤,哪怕……哪怕付出我的生命,我也不要她受到伤害。我再也不想一个人孤单自私地活下去……
只听见她悲戚又无助地大叫一声:“吴川!”我这才感到胸口一阵钝痛。此时劫匪已不知所踪。我缓缓地坐下,用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她哭得声嘶力竭,我竟感到不那么痛了。这世上还有人为我的痛苦而痛苦,这大概就是幸福吧。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只想用我手上的“宁”覆上她手上的“川”,当我抬起我的手,诶?不对吧,我捂住胸口的手居然是干的。我没有流血吗?我摸了摸我的胸口前的口袋,硬硬的,我把东西掏了出来。
“这是魅蓝note3!”她有些激动地喊了出来。
我将手机转到背面,看到手机的金属机身上有个刀口。看来是手机帮我挡住了这一刀。
我按了一下电源键。“居然还可以用耶!”何宁已经擦干了眼泪,一脸感激地看着我的手机。
“我也没想到。魅蓝note3又轻又薄,可以轻松放进口袋。而且它的电池有4100mAh,这两天我忘了充电,现在我们还可以打电话报警呢。明天我给你买一台银色的,跟我这台灰色的凑成一对,好不好?”
“好。”她郑重又喜悦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