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走在桂林市中心的街头,下午二三点正是热的时候,市中心的某个小十字路口车与行人穿梭不止,我站在街的一端,路灯里的红色和绿色小人在热浪中下了班,(估计是坏了),我和两个空空如也的黑色窗口遥遥对望,彼此都觉得很绝望。
交通秩序开始有点混乱。车子一辆接一辆地从我眼前开过去,一次又一次想迈开脚,甚至在空中悬了几秒,还是收了回去。
平常只需要30秒就能迈过去的街,我已经在这一岸等了3分多钟。望着前面不断的“阻隔”,本来就怕热的我一下子烦躁不安,烦躁过后是忽然的失落,仿佛街就在对面,却不知道要怎么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起了当下的生活,很多意外来的突然,根本没有任何倒计时提醒,也没有人要和你打声招呼:“我来了哦!”,就横冲直撞,把你撞到在地。
20岁以后,日子就像在坏了红绿灯的闹市街头行走,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过马路,不知道迈左脚还是右脚,更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安全的。只得挨着人群,恨不得贴着谁的背匆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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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夏天,也是在这个十字路口。
那时我写东西之余,在补习班做兼职,我的学生,确切来说,我的“客户”,是一对刚上完初一的兄妹,双胞胎的哥哥和妹妹,两个小孩是我唯二的学生,因为他们上的是vip的一对二,也就是说,我原来教四五个学生才能拿到的工作,给他俩上课就能拿到。
一共是十次课,第一节课时我提早半个小时到教室,一个是熟悉场地,再一个因为学生的妈妈要来听课。
他俩打打闹闹地进了教室门,后面跟着他们的妈妈,一个看上去没有三十岁的很漂亮的阿姨…(实际年龄应该三十多岁了,我们简单地聊了一下他们的基本情况,阿姨人很好,说话客客气气的也很支持我的工作。
刚开始小孩子们有点拘谨,后几次课就放飞自我了,下了课之后哥哥在黑板上画表情包,妹妹在本子上画动漫人物,最重要的是他们爱找我说话,哥哥说他们七月份想赶快把课上完,八月份要去美国参加一个暑期夏令营。虽然小孩子英文说的并不是那么好,但说起一个又一个的地名倒是顺得很,女孩子手腕上的手表是限量的,这是他们无意中告诉我的,她还喜欢收集手办,喜欢去漫展,这些都是初中生常见的烧钱爱好。
有次我拿着一杯“贡茶”去教室,他们问我好喝吗。
“你们没喝过?”
“我老妈管的严,我们不敢买。”哥哥告诉我。
“那…你们想喝吗?”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俩小孩拼命点头。
去年七月份的最后一节课,我提前半个小时下课,带着他们到几百米外的地方去买贡茶(因为他们回家是有时间限制的)。经过一个十字街口时,女孩儿忽然对哥哥说:“欸,你看,咱家广告牌又换了。”
我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那是我们这边最大的一家整形医院,巨大的广告牌占据了大楼的一整面墙。那所医院的名字和小孩俩的名字用字是一样的,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教了俩小富二代啊。”
这对兄妹并不是那种张扬蛮横的主,但是能看得出来,从小也是含着糖长大的,他们的生活规划是远大的,是没有忧虑的,只需要考虑我们想做什么,而不用承担任何代价和顾虑。
如果要说羡慕吧,其实也还好,毕竟年纪相差比较大,更多的是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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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上课那里还有几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兼职或全职的老师,教的是三年级以下的小学生,有一个江老师平时在附近的的县里教书,只有假期才来桂林市上课赚外快。江老师平常不苟言笑,教的是小学生的数学,有时候也会帮忙教一下硬笔书法(江老师的钢笔字写的是真好)。
我平常也就和老师们随便聊两句,几次中午上完课看见江老师趴在办公室休息,有时候自己带饭,有时候打盒饭上来。我问她干嘛不回家,她说晚上还有课,回去太远了,办公室有空调,而且还可以省点车钱。
听别的老师总是开江老师玩笑:“她呀,挣钱买房子结婚呀。”才知道大概猜到江老师的人生规划,在小镇买房子,结婚,然后做一个老师安定下来,一生安安稳稳。
有次我走的时候,看见江老师正扭出一支已经快用完的不知名的唇膏,用手指抠了一点在嘴唇上,看着镜子里有些疲倦的自己微微的撑起精神,对自己笑了一下。
她还有晚课,还有钱要赚,还有房子要盖,还有婚要结,还有人生需要按部就班的走完。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打算给自己买一支新的润唇膏。
后来我没有再去那里上过课,不知道那对兄妹在帝国大厦前合了影吗,也不知道江老师过的好不好。但那年夏天,我终于意识到每个人真的生来就不同的,有的人生来就站在了别人金字塔的顶端。
他们之间并没有谁是对或错的,纵使他们今后再也没有交集,都是在自己的命途中往前赶。
他们和我亦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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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岁以来,会常常感到失落和无助,不知道是不是也进入了“青年危机”,会觉得世界很残忍,我们太渺小,但谁都依靠不了。我们害怕浪费时间,害怕自己一事无成,害怕找不到心仪的工作,害怕自己没有能力给喜欢的人未来。
所以我们并不都是真正地快乐。大部分时间是在强颜欢笑。
为什么那么多活在大好年纪的人会开始喜欢“丧”,大概因为生活的鲜亮底色终究被磨花了,开始变得模糊而不再明锐。说不清这个压力来自哪里,却结实地把我们潦倒了,揍到无力反抗。
青年危机为什么会比中年危机要可怕呢?人到中年,手中的牌打出去差不多了,剩下的好或者坏,心里早就有预判,而且中年人见过大风大浪,老水手都是处变不惊的,往好了说生活可以起死回生,往坏了说这辈子就凑凑活活下去,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青年人的危机是一种反反复复的自我折磨,要痛苦多了。他们每个人都仿佛带着“我与众不同”的使命而来,总是目前生活偶有困境,依然怀着虚无缥缈的向往,自己仍然有翻盘的可能。
第一种带点破罐破摔的洒脱:“想要的要不到,就算了。”第二种是奄奄一息又死不了的这么:“得不到,也释怀不了。”
像在氧气稀薄的地方拼命地大口呼吸,却还是感到头晕目眩,仿佛你已经努力的求生了,却越发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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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岁的我,有时候走在街上也会倍感无力。真的。那些别人看起来的鲜亮标签有时候对我来说也只是一张花纹精美一点的包装纸,不是铠甲,也不是利剑,只是会让我显得体面些,送到社会上等待谁的挑选。
不仅是我,周围的朋友也有类似的感觉,父母渐渐老去,毕业的工作压力逼近,爱情的力不从心,周围人之间的隐隐较劲,各种力量推着我们不得不往前跑,没有人再去体贴你是个小孩子或者是个女孩子,生命在二十出头的时候迎来了第一次密度极高的锤炼,没有狂风暴雨,而是内心的动摇。
心比天高的人强迫自己接受自己的平凡和普通。
讨厌束缚的人强迫自己接受来自家庭和父母的责任。
娇生惯养的人强迫自己接受独自租房时的账单和孤独。
我们的矛盾在于,一方面在理想自我中观望狼狈的现实自我,在奔向理想的途中又被各种各样的现实情况牵绊住脚踝。
长大真的就是强行咽下所有突如其来的不测,然后还得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就算是玻璃碴子伴着黄连,也得说服自自己吞咽下去,不咽下去,肚子会饿,你不咽下去,嘴里就再没有空间品尝下一口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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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和朋友聊天说起来,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大家都不是那么要脸面的人了。
见过有同学一假期放假打工为了筹措下学期的学费,与此同时另外一些同学去一趟国外就花掉几万。他们的青春本身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区别,但自带的底色是不同的。
家庭条件好或者坏,天赋的高低,运气的好坏,这些东西和抽奖所能决定的一样。你可能不服,但你得认。明白自己和所有“别人”的差别,但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情,正视落差,但不困惑与落差,青年危机的解决办法之一。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了呢,到了我们这个年纪,靠自己站起来,不论是站成什么程度,都是我们尽力能成为的,最好的自己了。改变那些我们能改变的,在与困顿抗争的过程中清醒而独立。知道自己不美就去变美,知道自己成绩不好就多看点书,知道自己没钱就去挣钱。在你弱的时候谁都欺负你,在你强的时候生命就自带外挂了。
这好鸡汤哦,可我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了,毕竟我也是遭遇“青年危机”的,芸芸众生中的某一个。
给不了方法,就给抚慰吧。
既然等着被挑选,不如我们先努力让自己多一点底气,反正怎么想都是难过的,不如我们抢先一步,敢在焦虑和迷茫的海浪拍过来之前就先跑起来。
未来那么多可能,谁赢谁输,都说不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