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悲愤时候，擦干泪继续走|走近诗经11：《邶风·柏舟》

《国风·邶风》，是《诗经》十五国风之一，共十九篇，为邶地民歌。周灭殷商后，周武王“以商治商”，封纣王之子武庚于今河南汤阴县城邶城村，号邶国（邶：音贝）。《诗经》中的《邶风》即为产生、采集、流传于邶国大地的古老而至今仍荡人心弦的诗篇。

01村姑之故事

在我老家村子，有户忠厚老实人家，男主人是受村人佩服的会修理机器的能人，按照辈分我应该称呼为老爷爷，其实他和我父亲年龄差不多。

他家的几个女儿从小聪明伶俐，心灵手巧，也长得漂亮。姑娘长大了开始找婆家，听说首先就把老大嫁到了很远的北面一个山村子里。

后来知道，媒人介绍这是家有实力的人家，准婆婆是村里的村长，就一个儿子，还能差了嘛。过了几年，据说这个嫁过去的女儿过的很不如意，那家人并不待见这个媳妇，婆婆很厉害，丈夫很骄横，还游手好闲，好色之徒，对这个媳妇根本不正眼相看。

那时候，如果娘家兄弟多，或许可以前去劝架，甚至帮助教训，提提地位，可是一来距离太远，音信难通，二来老实人家做不上来野蛮事，何况这家好几个姑娘，只是后来有了一个小子，也没有力量帮助。

过去交通不便，没有通讯工具，远嫁的姑娘真似泼出去的水，回不来又见不上。何况俗话说隔河千里远，这个姑娘嫁的地方还隔着一条大河，一年见一次实属不易。

这个女儿偶尔回来一次，与母亲抱头痛哭一场，全家人只有泪涟涟。这时候，也只能安慰道，慢慢就好了，上上年纪就好了，孩子大了就好了。毕竟，那时候离婚很少不说，还是丢人的事，关键自己要有经济基础，要有家人支持，这在一个无亲无友封闭小村子地方，一个女人家除了忍受忍耐忍痛，的确几乎没有更好选择。

生活不如意时候，未来岁月会带来希望，这是我们每个人都有的精神动力，可是逝去的青春和心却一去难返啊。

这位老爷爷和我父亲是好朋友，算是发小吧，他们都是“高小”毕业的同学，脾气都耿直，经历多有相似，颇有怀才不遇之曲折。我初中就在外上学，那时候周末回家会遇见串门村人，常见这位老爷爷，偶尔遇见长吁短叹的，听我母亲说为着孩子事情发愁啊。

也是，一家之主，在家里当着孩子面不能表现，只能在外面时候诉诉苦衷。

02柏舟的意境

诗歌“柏舟”描写的满腹忧愁，愁肠百结，恰似我村这位出嫁的姑娘。看着河里小船悠悠，恰似自己思绪忧愁。婚恋之初自己无法看透对方啊，人品这个都是事后看出的，家有兄弟亲人不能依靠，说多了只有泪水怨恨。也想过离婚重头来，可是娘家人不同意，自己也忍受不了这口气，明明自己是个好女子，忍受欺负也不能逃离。纵有千难万难，闲言碎语，自己选择的路，含泪也要走下去。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gěng)耿不寐(mèi)，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áo)以游。

柏木船儿荡悠悠，河中水波漫漫流。圆睁双眼难入睡，深深忧愁在心头。不是想喝没好酒，姑且散心去邀游。

泛：浮行，漂流，随水冲走。流：中流，水中间。耿耿：鲁诗作“炯炯”，指眼睛明亮；一说形容心中不安。隐忧：深忧。隐：痛微：非，不是。

我心匪鉴(jiàn)，不可以茹(rú)。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sù)，逢彼之怒。

我心并非青铜镜，不能一照都留影。也有长兄与小弟，不料兄弟难依凭。前去诉苦求安慰，竟遇发怒坏性情。

鉴：铜镜。茹：猜想。据：依靠。薄言：语助词。愬：同“诉”，告诉。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dài)棣，不可选也。

我心并非卵石圆，不能随便来滚转；我心并非草席软，不能任意来翻卷。雍容娴雅有威仪，不能荏弱被欺瞒。

棣棣：雍容娴雅貌；一说丰富盛多的样子。选：假借为“柬”。挑选,选择。

忧心悄悄，愠(yùn)于群小。觏(gòu)闵(mǐn)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wù)辟(pì)有摽(biào)。

忧愁重重难排除，小人恨我真可恶。碰到患难已很多，遭受凌辱更无数。静下心来仔细想，抚心拍胸猛醒悟。

悄悄：忧貌。愠：恼怒，怨恨。觏：同“遘”，遭逢。闵：痛，指患难。寤：交互。辟：通“擗”，捶胸。摽：捶，打。

日居月诸，胡迭(dié)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huàn)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白昼有日夜有月，为何明暗相交迭？不尽忧愁在心中，好似脏衣未洗洁。静下心来仔细想，不能奋起高飞越。

居、诸：语助词。迭：更动。微：指隐微无光。浣：洗涤。

03人生现实之痛

再后来，我时常听到这位辈分是老爷爷的村邻故事。

他几个女儿先后出嫁，后面的嫁得近些，可以帮助些。家里还有一个小儿子，算是老来得子，养的也是娇惯。小时候我见过这个小孩子，扎着一个小辫子，起了个“狗蛋”小名子，开始我很差异，后来知道在农村这样名字据说好养大，如同小狗小猫不用特别在意。

这个老爷爷年轻时候一表人才，学问也很大，他是村子正儿八经的“中专生”，专门学习机器修理的。毕业后赶上国家三年自然灾害，和已经是公办老师的我父亲一样，“主动”服从国家号召“下放”到农村。

后来他有机会进城，因为人实在又太有技术水平，在整个“管理区”都出名，比如哪个村子浇灌农田机器出毛病，请他去手到擒来解决掉。后来上级重新安排工作外调他，管理区的领导以及村人不干了，说是人才要留在村里做贡献，反正横竖拦着不让走。

后来，我知道这如同我父亲情形差不多，也好几次外出机会，均被村人拦下，明着说是人才，暗里就是不希望这个人有出息，那时候谁不知道出去当工人多好啊。

后来农村大包干了，村里没有机器可修了，我父亲这位老朋友作为书生类型，干不得农活，就开始修自行车。我记得我家第一辆“大金鹿”牌子自行车，就是他帮忙去县城给挑选买的。那时候凡是有点技术，挣钱还是容易的，好多修理家电家具的经济水平都不错。可是我这个老爷爷修车很特殊，据我父母介绍，别人修车都是挣钱，他修车是倒赔钱。因为他看着人家车子不是啥毛病，就让人家自己买个零件，然后免费搭工夫修好，再甚至缺个小零件啥的自己给贴上，时间一长竟然成了习惯，他这个修车铺成了近乎学雷锋修车铺。

后来，我父亲似乎和他说过，这样下去不行，还有一大家人养活呢。可是，人的秉性难以改变，不是生意人难以适应商业规则，就这样没几年修车铺倒闭了，没挣钱还倒贴了不少。

再后来，勉强做着农活，出嫁的女儿给些资助，好容易把“狗蛋”宝贝儿子养大成人，想尽办法盖了新房，给娶上媳妇。然后，然后老两口也年纪大了，身子坏了，毛病缠身，一辈子似乎也就到头了。

后来，这位老爷爷病重时，儿子带着去医院看了看，似乎情况不太好，再加上经济条件不行，也就回家来了。据我父母说，专门过去探望了好几次，后来病到已经说不出话来，可明显看出眼泪在流。

一辈子，壮志未酬，机会不再，回首时候，如何忍看！

从这个角度看，诗歌“柏舟”描写的虽然悲愤痛苦，可是毕竟当事人年轻，发泄情绪后还有时间擦干泪继续走，就像郑智化唱到的，“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问什么！”

后记

人最痛苦的不是过得不好，不是悲愤伤感，而是看不到希望，没有改正机会，缺少自信努力。从“柏舟”描写看，恰是为了更好的前行，才对着过往倾诉，向过去说再见，对未来坚定信念，毕竟“静言思之，寤辟有摽”，能够静心自省就会奋力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