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山,雾霭升烟。
“生做野山闲夫无心人嘞,不跪庙堂一朝臣哟”
愚山,葱森之下,鲜有人家。这颇为静谧的山野之中竟缓缓传来一曲歌调,实为有趣。
定睛细看,林间小道中徐徐走来一人,面似有薄雾,不见真容。背负樵荆,口中哼唱不知名的小调,颇为自乐。
“你看我像个与世无争的山野村夫吗?”就在此时,这樵夫竟说出这么一句话,像是在自问自答,又像是对山旁林木询问,场面诡谲如斯。
“旁人若是不知,或觉得您是。熟人来讲,您仅是像。于我看来,您根本不算”这番话毫不客气。与此同时,在这樵夫面前约莫十步之远的一个大树后侧身走出一个人,缓缓说道。
一人一刀,男子约莫而立之年,额头凸起,眉生倒八,脖颈之间竟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站在那颗大树旁,竟有冲天锐意,高大如此的大树亦不能掩其锋芒。
樵夫似是未曾看到此人一般,缓缓摇头,对着旁边的一块石头仔细观摩着,似是欣赏着绝世珍品,良久,慢慢地说道,
“你跟了我这么久,不怕死?”
那人似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竟一时没做回答,许久才收敛笑容,说道,
“我既然敢来,就没想过离开,您要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死在阁首手里,怕是我莫大的荣耀了,传到江湖之中,我柳慕香亦可足慰平生。”
那樵夫此时才把目光从那块石头上移过来,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就这么看着,默不作声。过了良久,才缓缓说到,
“说吧,找我何事,你不远万里从北州来到我这乡野之地,算是委屈你了。”
这时,此人看到樵夫把眼神真正的转移到自己身上,男子似是被樵夫的话点开内心的某处地方,身体却逐渐颤抖起来,身上的刀顺势滚落在身旁,身体竟跪倒在地上,冲天锐意顷刻崩塌,与适才他放浪不羁的大笑竟形成了强烈对比,不禁让人惊愕,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说道,
“阁首,我要杀人”
语出惊人,似带有极大的愤怒与不甘。
可这被称为阁首的人却出奇的安静,静静地打量着这跪在地上的柳慕香,片刻过后才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要杀人,也知道你要杀谁,可江湖皆知,我已然封刀,偏居这愚山乡野之地,怕是帮不了你了,请回吧”
匍匐在地上的柳慕香,似是料到眼前的阁首会如此作答,竟猛地抬起头,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道,
“长生殿”
三个字,似有魔力一般,山中风声大作,林叶飘扬。不知何时,那阁首居然站在了离柳慕香仅不足半步远的地方,眉头微皱,对着眼前离自己极近的柳慕香缓缓说道,
“嗯?”
柳慕香似是捏准了这阁首会对无极殿感兴趣,咽了一下喉咙。再次说道,
“对,我没有骗您,我知道无极殿的下落,只是......”
“不用说了,你且离去吧,三日之后,再来见我,我给你一个交代”樵夫却没有再说什么,缓缓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柳慕香惊愕,仍想说些什么,却见那樵夫早已转过身去,不做言语,本已准备说出的话,却生生的咽了下去,捡起了刀,站直了身子,对着眼前的樵夫抱拳深鞠了一躬,踏步向山下走去。
一盏茶后,这个樵夫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柳慕香早已下了山,不见人影。而此时周围竟也不见虫声鸣叫,山风亦不知在何时消去无影,似不敢惊扰眼前这个人。
树影微动,在樵夫身后五步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单膝跪地一人,浑身漆黑,与这清晨山间树影相重叠。这人就这么跪着,未曾说过。他知道,阁首不作声,任何人都不能言语。
“柳慕香的事你也知道了,你去给夏家知会一声,就说我说的,
江安愚山,赐他一死。”
听到樵夫的话后,半跪在地上的人这才出声说道,
“阁首,那柳慕香所说的无极殿,不知......”
“这事你就不用再问了,我自知晓,下去吧”
“是,属下即刻去办”
说罢,再看,竟发现地上已无那人踪影,若有江湖好手在此,便会惊呼,这等轻身功夫,怕是在江湖上亦可排得一二。
樵夫静默,风不知又何时所起,任风静静吹过耳,拂过脸庞,似是吹起了一层面纱,这个樵夫真正的面目这才缓缓露了出来,这个被称为阁首的樵夫,竟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郎。细看,少年算不上俊朗,只可说得清秀。
少年依旧这么站立在此处,片刻过后,似是想通了什么,扔掉背上的樵荆,轻折小道旁的一颗小草,放入怀中。缓步向山上走去。
远山可闻,倾人之姿。似有人歌曰,
“想来是白云山外,书里人来。世人有债,糊涂人可免灾,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