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们才谈到杨绛先生病重的消息,没想到中午便传来了她逝世的噩耗。悼念之余,唯祝安好。
从前的她,在书里写着:“一人怀念我们仨,泪流不止”,现如今,过了期颐之年,她找他们团聚了。
我以前好奇,为什么一位女性会被称为“先生”,后来方知她的才华横溢,她的爱情动人,她的人格坚挺,她的精神可贵。
知道钱钟二位,从爱情故事开始。
世间有太多钱钟爱情的传闻,最有名是钱钟书说:“最贤的妻,最才的女”。
八个字正精炼了一代才女“为君洗手作羹汤”,从书香闺秀到相夫教子的贤良转身。
我印象最深的片段是,钱钟书说杨绛嫁给他后,人生第一次去菜市场买菜很不好意思,钱钟书便一同前去。
读《我们仨》,前半部分勾勒出幸福小家的寻常,丈夫与小女顽劣,拿毛笔沾墨水在脸上涂画,拿扫帚满屋子胡玩,杨绛则收拾屋子,让二人停下来。
杨绛住院,钱钟书每天来探望时都会像顽劣小儿一样汇报自己的错事。
“我把墨水打翻了,把房东家的桌布染了。”——“不要紧,我会洗。”
“那是墨水呀!”——“墨水也能洗”
过了几天,又说:“我把台灯砸了”——“不要紧,我会修”
再过了几天,“把门轴弄坏了,门不能关了。”——“不要紧,我会修。”
这画面,美好得让人感慨。
世间柴米油盐实在磨人,如果没有一定的耐性和觉悟,总会陷入鸡毛蒜皮,不可收拾。
杨绛先生如此心性,也难怪大家如此喜爱。杨绛先生结婚后便处理一切大小事,决心让钱钟书在专业上潜心深造。
“不只是在生活上,在人情世故上,在与文化界等各方面打交道时,杨绛先生都比钱钟书先生要周到,钱先生往往凭着自己的性情、喜好说一些话,但杨先生很温和,善于应对各种场合,各种情况。”
私以为,杨绛和钱钟书都是性情中人,内心诚挚如孩童,钱钟书最甚,杨绛看的透彻,敢拿敢放,毅然走到大后方,扛起所有家庭大小事,全力支持爱人做自己想做的事。她至情至性,把钱钟书看的比自己还重,不是没有自我的人,只是总需要有人去做幕后的事情,那么,我来做。
我的天真赤诚都交付你来实现。敢于挑战强权,语出惊人,言人所不能言,做人所不敢做,我和你想做的事,让你勇敢去做。
杨绛说:“我最大的功劳是保住了钱钟书的淘气和那一团和气。这是钱钟书的最可贵之处。他淘气、天真,加上他过人的智慧,成了现在众人心目中博学而又风趣的钱钟书。”
如此聪慧,这番胸襟,谁能比肩。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世人总要婚姻事业两全,可是到头却是双双辜负。
杨绛先生告诉我们,要么拿起,要么放下。总会有选择,总会有牺牲。少一些猜忌和强硬,你让一步或者我退一步。人生苦短,莫浪费在纠缠打闹。
杨绛先生留下了许多翻译作品,完成4万余字的小说《洗澡之后》,完成9卷本的《杨绛全集》,并且整理出版20余卷钱钟书手稿集。
她在87岁到105岁这期间,专心学问,不汲汲名利,过自己的生活,才华绽放无余。一个人有这么好的条件,却不骄纵,不傲物,一直保持谦虚、诚挚,以及对生活的热情。
在看《我们仨》后半部分的时候,满腔酸涩,脑海中都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孑然一身,蹒跚独行的身影。
“我抚摸着一步步走过的驿道,一路上都是离情。”
“我陪他走得愈远,愈怕从此不见。”
丧失至亲之痛,从此世间独行。
“现在我们三个失散了。剩下的这个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我只能把我们一同生活的岁月,重温一遍,和他们再聚聚。”
终于,杨绛先生度过这人世最难的生死离别。一种与世无争,做好自我修身养性,字里行间透出的风华,照耀后代无数。
“不同程度的锻炼,必有不同程度的成绩;不同程度的纵欲放肆,必积下不同程度的顽劣。”
“人能够凝练成一颗石子,潜伏见底,让时光像水一般在身上湍急而过,自己只知身在水中,不觉水流。”
她在百岁之年写到:“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美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大智大慧,大慈大悲,人生极致,莫过于此。
结束人世一遭,团聚夫君爱女。杨绛先生,谢谢你来过,带给我们许多触动和感悟。
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 Nature I lov’d, and next to Nature, Art/ I warm’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 It sinks, and I am ready to depart.
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相聚曾有时,后会已无期。
先生千古,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