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男儿郎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个不算幽默的故事

1

我们这个行业,以及我对其发展的前瞻与规划,可能在大家的认知上,过于不切实际,甚至说是天马行空。

大家都以为二十一世纪是规则化、机械化、自动化带来的一个高效秩序型社会。

我呢,不否认这一点。我没有选择接手家族在日本的汽车产业,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脱离家族资源来成就一番事业,也没有像某个不知名小记者爆料的那样,我和老爸有什么矛盾。

不出十年……也许只需要五年以后你们就会发现,二十一世纪不是什么高科技社会,而是一个建立在其基础之上的,一个极其奢华的娱乐社会。

这是我最后一次回答你、或者说你这样的笨蛋记者们,咱们等着瞧吧。下一个……

——1997年,深圳市吾家总娱有限责任公司的上市新闻发布会。


玛雅人预言了2012年的世界末日,大家依然聒噪地活蹦乱跳,贾酬却在这一年的夏天迎来人生重大灾难,他一度怀疑是这帮古老神棍故意诅咒自己的。

他失恋了,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他与心上人的学校都在武汉,却是相反的两端,她在东湖的武软,他在江夏的技专。

这场个人纪念秀同样来源一个庸俗的夏天,教室里前排传来某个女孩儿灵动的笑声,像一根鹅毛使劲骚动着他在游戏里征战沙场的雄心,让他忍不住睁开惺忪的眼睛。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卧槽,简直是……恍若隔世!

那是他第一次用成语来形容自己的精神状态,他觉得那就是爱情的形状。

自此之后,他时常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偷窥,那是他幻想了整个青春的青春。

与大多数人的暗恋可不一样,这家伙似乎更糟,他的激情没在春萌欲动的尝试时被戛然而止,也没在形同陌路的遗憾里独自深沉,而是偏偏最不该酝酿到高考结束的各奔东西,这是他懦弱与勇气杂交三年的畸胎。

整整一年,每周六都要转五趟车去人家大学里晃悠约见,今天姑娘终于不再顾及男生那点儿小面子,以非法骚扰为理由在电话里把他臭骂一顿。

贾酬曾躲在远远另一边,窥视她那酷似某个韩国明星的男友,像极了电影里衣柜中瑟瑟发抖的隔壁老王。

“明明是我先爱上的,怎么有种在偷别人东西的感觉呢……”他时常纳闷地问自己。

那个男生清瘦白皙、谈吐优雅,笑起来有种古典美人的柔情,是她喜欢的样子。

而他肥胖黝黑、不修边幅,笑起来像只“哼哧哼哧”的发情公猪,是她害怕的样子。

相形见绌下的自卑让他无地自容,转辗反侧的甜蜜沦为曝光天日的羞耻。

此前,他还抱着过时的“正确主义”试图吸引她,并始终以为执着、专一是他的魅力象征,只要持之以恒,必能日久生情。

现在,他终于了解到她的那些喜好都是真的,后悔没能早日模仿那些韩剧里男主角矫揉做作的风姿,后悔没有减肥。

他认为自己即将脱胎换骨,像电影里情场失意后走向人生巅峰的主角。但在这之前,他需要效仿主角雄起之前的沉沦,似乎这样才称得上反转极大的励志故事。

他决定把一场酒醉定义为属于他的沉沦,在此之后他要好好学习,等发达了或许能对那个娘娘腔还以“横刀夺爱”。

可他沉得太深,他太重了。

此刻,在光谷步行街的一处烧烤摊子,他喝了六瓶雪花,撒了七次尿。在第八次从公共厕所折返的路上,眼前的颠鸾倒凤让他再也回不去那个烧烤摊。

他在广场上踉跄个不停,直到误入某个舞台,一个来自武汉若干高校的歌艺表演联谊会。

他不记得手上何时多了个麦克风,只记得一旁的女同学正憋着笑反复询问“帅哥,你要唱啥呀?”

“给哥点个……点个……心痛2009!”

那年还没有智能手机,高中校园生涯的禁忌,不过是在宿舍蹲厕所时,偷偷用直板手机放着欢子的歌,以及爱上她时的小心翼翼。

现在说后悔也没有用,心虽然很痛!

后悔什么来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他表演型人格的觉醒,他确实哭得梨花带雨。

突如其来的场面事故,在早已厌倦循规蹈矩的人们眼里,几乎等同于赤裸裸的意外惊喜。所以即便是在众目睽睽的文明社会中,有人尽情地放纵失格,有人仁慈地喜闻乐见。

他记得在他的深情演唱下,台下捧场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整个广场边摊的人们都汇聚了过来,而那些腾不出手鼓掌喝彩的人们,无不拿着手机拍照录像,纪念人生中可遇不可求的潮点。

他记得,裤裆里有点儿凉快。

他记得……在灯光交织的虚幻里,他倒在了一个柔软的怀里。


2

那天晚上,汝小姐匆匆跑出了酒店,四处搜寻药店。那个服装城经理表示一定要深入了解她后,才肯签下她的那些小模特。

“说好会拔出来的,贱人。”她骂道,这已经是本月第二个不讲武德的甲方了。

汝小姐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毕竟总算是业绩达标了,不至于会被公司辞退。她理应觉得幸运,尚有肉体作为工作能力的一部分,不像其他的三流女经纪人,有现实所迫的清高,实则比电子厂两班倒的打工仔还狼狈。

然而仅靠工作的饱和并不能让她升职加薪,她还有个同样父母双亡的弟弟,还在读书,很需要她。她掐着每一年,计划在人老珠黄前完成两人的财务自由,无关何种手段。

那个舞台上的露鸟男孩儿让她笑得花枝乱颤,甚至在腹震中没有留意到残余的秽物在腿间丝滑。

“大胖子的下面果然都是小可爱!”她嘴歪眼斜地掏出手机,正欲与周围的人们一样,记录这个足以寻够一整年乐子的笑料。

这家伙今晚彻底火了,经验老到的她这样想着,却在一瞬间,被某个闪光灯打了个如梦初醒。

火?红!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她一幅柔弱的模样在人堆里猪突猛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人们解释这是她离家出走的精神病儿子,她是他的后妈。在五六个男同学的死撑下,才勉强将贾酬滚上出租车。


贾酬是被热醒的,他在一间昏暗潮湿的屋子。那个梦是真的,他真的跟某个陌生的漂亮女孩儿回家了!

清醒之后,梦里虚妄的自豪与惬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细思极恐的忐忑。他可自诩专情人士,怎能如此堕落!

一摸裤裆,啊……疼!

他颤抖着从拉链处扯下一撮毛,恐怕大事不妙,他终于失贞啦!

他要将这个悲惨的事实向一个室友哭诉,寻求这个目前宿舍里仅剩处男的安慰。

在拿起手机前,他突然注意到耳边早已适应的阵阵鼾声,他靠在身后的床上,正跪趴着一个女性的身姿。

女生撅着屁股,修长的腰身弯出夸张的弧度,鼾声正从埋葬头部的枕头窝里蒸腾。

尽管贾酬也想跟社会中某些不良关系沾亲带故,可眼下,他憋了一大泡尿,等释放完毕后,才能进入思考下半生的贤者模式。

房间很狭小,似乎跟仅能放两张上下铺的宿舍四人间差不多大小,只是增添了厨房与厕所,他闻到夹着隔夜炒饭的尿骚味儿,以及某种变质的香水。

昏暗中,脚边不时触碰到锅碗瓢盆,他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打扰到身后鼾声的频率,每一次清脆的响动,都是那股喷薄而出的“寸止”。

他的脚出卖了他,踩到了自己的鞋带,肥肥的肚腩强吻在地板上,发出“啪叽”一声巨响。

他顾不得蔓延大腿的温热,只看到床上那个本来静止的翘臀开始不再安分。

“你在搞毛啊!”

随着一声恼火的训斥,两人就此相识。

这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和纯情柔意的女孩儿丝毫没有干系,直到汝小姐将窗帘拉开,那被阳光渲染的酒红色发梢才有几分梦中温情。

汝小姐佝偻着发麻的躯壳,她腰酸背痛,保持瑜伽姿势的睡法明显不靠谱,并不能让她更加前凸后翘。

她走到贾酬两腿之间,将践踏着尿液的脚丫子往他裤子上使劲儿搪了搪,说道“喂,小孩儿,我叫汝梦欢,你今后的合伙人。”

贾酬火了,在微信上室友发来的一段视频里,是他那天晚上,在广场舞台上欲仙欲死地露鸟高歌。

接着室友又是一条“看不出来啊,你这包皮真他妈别致!兄弟你成明星啦,全校都知道啦,咱哥几个沾了光,现在宿舍里热闹的一逼,都在问你呢,对了啥时候回来啊,见着妹子了没?还在光谷吗?”

这好事儿不出门,尬事儿闻千里,互联网不需要快马加鞭,只需动动手指地转发与点赞。

一夜之间,他火遍了各大社交软件,也为今后几大短视频平台的流量崛起雪中送炭,他在舞台中的羞耻举动被一帧帧截图,为广大用户的聊天表情包素材库添砖加瓦。

在那个最高热度的视频底下——

热评一:这个视频告诉我们,对于爱情失利的挫败感,我们要宣泄,要在沉默中爆发,不然就在沉默中死亡,咱们要像这哥们儿一样,一个人也可以发生轰轰烈烈的故事,然后就能在社会中死亡啦【/狗头】保命。

热评二:看样子像是喝醉了,他只是不太好看,没必要嘲笑,他只是边缘一点的你我而已。

热评三(已反超热评二):强烈反驳楼上!他就是太短了,我看过未和谐版本的,好家伙硬是找不到……

热评四:凭什么男的做出下流举动就能火,而我们女性这样就要被骂不守妇道?这个该死的男权社会!姐妹们站起来!顶我上去让这些公狗们看到!(此账号涉嫌违规言论已被封禁)

贾酬打来UC浏览器推送的武汉市头条,标题为《震惊!纯情小胖为爱而伤,竟做出骇人举动,其背后原因居然是……》,封面是涕泪俱下的贾酬正在舞台中央激情弄麦,以及他胯下那坨马赛克。

恶臭小编甚至还整理了几个当事看客的问答——

一位光谷步行街的保安大哥说“不是我不拦着,我也是过来人啊,谁的青春没被伤过嘛!总要有宣泄的地方喽,他唱的很痴情啊!让我想起来那天和女朋友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额哈哈不好意思跑题了。昨晚上没有公共秩序的问题呀,大家明明都在一块儿听演唱会呢……我过去才是破坏公共秩序。”

一位遛狗的老大爷说“嗯……要我说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的,哪像我们那个时代的感情,大家都纯洁得很含蓄呢。现在呀,开放的过头了!表个白你唱歌也就算了,还要脱裤子,真是世风日下啊。你问啥?我手机里没有录像啊,我都不会玩儿手机呢……听不太清,老了耳朵背,走了走了。”

一位笑成丑八怪的漂亮女孩儿说“对对对问我就对啦!我就是那个主持人!他喝酒了你知道吗,真的就是那种被伤透了的大醉,跟电影里一模一样,我也是第一次见!最最最关键的是,没想到第一次看见男生那个东西是在那种场面,那个形状怎么形容呢……一揪揪!啧啧啧……”

不知不觉,手机从贾酬的手里掉落,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冷若臻冰。

他滑落在地上,想起今后将要面对的每个熟人,以及心里还残留妄想的那个她,她应该也会看到吧?他的头垂在两腿之间,将自己紧紧抱住抽泣,宛如一个失了贞的黄花闺女,再也没有勇气迈出这间小屋半步。

汝梦欢蹬了他一脚,说“别太早像个死人,钱呐,钱要不要啊?”

“钱?”

贾酬暗淡的目光渐渐疑惑,闪出一丝光亮。


3

在吾家总娱的武汉市分部,主管决定不再刁难汝梦欢,只因她带来一个巨大的惊喜——那个大热天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孩儿,正是今日热点的主角!

在签下几张云里雾里的合同后,主管拿出一万块钱,汝梦欢抽了一半儿,扔在贾酬裤裆上。

他做梦也想不到,五千块,老爸给的整整一学期的生活费,动动手笔就来了,吓得他赶紧又拿起合同瞧了瞧,生怕被迫作奸犯科。

首先,为了控制流量分流,汝梦欢叫贾酬在各大博客网站注册账号,开通大V认证,以及跟上吾家总娱签约LOGO。

接下来就是第一条微博——

按照汝梦欢的安排,附上那段原视频,不求最热,只图最少的马赛克,还能看出几根毛,稍微虚幻处理一下,若隐若现,大功告成。

再配上文字:我要如何证明给你们看,我没有那么短!【/大哭】。

贾酬郁闷“我没想要这么说啊,你咋能替我发东西?”

汝梦欢回道“哎呀,大明星都是这么玩儿的,你尽快上道吧!”

贾酬的入驻宣言在平台官方的推行下,网络上又掀起了腥风血雨,乌合之众蜂拥而至,短短一天,他就成了千万粉丝的大咖,也引来不少其他大V关注。甚至有本科学霸通过视频中的距离比对,算出了贾酬下面的长度与半径。

贾酬从未感受过被人关注的滋味儿,他浑身发热,尽管身在汝梦欢阴暗杂乱的出租屋,可他觉得正处于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一举一动就能引得观众尖叫,他不停地刷新评论区,点赞点得手指抽筋。

而那些被贾酬亲自临幸的网民也连连互动,字里行间透露出欣喜若狂。

一位知名作家在看到贾酬的微博内容后,艾特贾酬并发布道“跳梁小丑罢了,还有脸在光天化日之下炒作,我等傲骨断不可与之同流合污!”他的新书都想好了,书名叫做《我本是短根郎》。

然而作家的粉丝们并不算买账,热度没有被顶起来,评论区甚至有几个路人在挖苦他“酸”的,于是他趁着时机尚早赶紧亡羊补牢,重新发布“何止是可敬可畏,亦是敢于在世俗瞩目之下为真理搏杀出一条血路的孤勇者,吾等修为望尘莫及!”他的新书又想好了,叫《我本是巨根郎》。

这才让他涨了几千个粉丝。

与之相比,广告商就机智了许多,武汉市的一位内衣制造厂通过平台联系到了吾家总娱,点名要贾酬代言他们家的内裤,并拍摄广告短片。在广告费上,高管谈的是一百万。

这是贾酬接的第一个甲方,客户的需求是“霸气外露”。他实在不懂这种形容大鸟的词汇跟他有何联系,直到他看到厂商拿过来的内裤,那个凸囊圆鼓鼓的、硬邦邦的,就跟厂商设计的胸罩自带胸垫的原理一样,只需要穿上并自信满满地昂首阔步即可。

当主管拿着八家厂商的邀约,而汝梦欢最终选择这一家的原因就是,它不仅能让露鸟这一大热点持续发酵,还能让贾酬搭上新一轮的热议,拿了钱还能装“鸟”,简直赢麻了!

可贾酬不这么认为,先不说穿上去到底舒不舒服,这明摆着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简直就是在欺骗买家啊,就算买家觉得还不错,那也太虚荣了吧!而且他承认以前做过影视名流的梦,可这也太羞耻了,哪有明星上来就穿一裤衩子的?网上也就算了,这可是要在电视上放的,影响多不好啊!

正当贾酬准备退缩时,汝梦欢拿出合同说“你付得起违约金吗,这是你的工作,你不要太道德,搞得没有一点儿职业道德。”

见他犹豫不定,汝梦欢才拿出杀手锏,贴着他耳朵说“你做了,就是几十万,你哒哟。”

“卧槽!?”贾酬差点儿吓晕过去。


4

不久之后,电视上火了这么一段广告——

一胖子在海滩上晒日光浴,高高隆起的肚腩下面,却是平平荡荡的内裤布,路过的性感美女们,无不唏嘘地鄙夷着。于是胖子震怒,去更衣室换上了“巨鸟”牌内裤,他昂首挺胸,傲然群雄地在海滩边“游街”阔步,他自信满满的原因是胯下一抖一抖的巨无霸兜囊,美女们无不被他吸睛,不一会儿便被姑娘们围着搭讪。这时,胖子突然一个马步震开人群,说道“大鸟内裤,让你尽显男儿本色!”接着,镜头特写给到那一大块兜囊,上面的大鸟商标生龙活虎。

网络上彻底炸锅,大家都在争论这个胖子是否真的那么大。

有人不信,因为这不科学。

有人信,因为他们买了内裤,这就是内裤里面本来的样子。

各大博主UP纷纷站队,为了蹭上这个热度,对自己坚持的真相卖弄起十八番武艺。有人对贾酬厌恶,有人对贾酬怜悯,还有人对购买内裤人士的虚荣鄙夷。更有甚者,上升到了传统文化的高度,吐槽中国男人的不自信。

他们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挥斥方遒,语气慷慨激昂,提供的材料天花乱坠,让人不得不觉得有理有据。

可他们懂得这事无法盖棺定论,只是在台面打上三天两夜的太极,不时迸发出“爆款”来展示互相角力的“寸劲儿”。他们火药味儿十足,在各自的观点上渐行渐远。却都保留不揭开对方逻辑漏洞的底线,不约而同地延长这场战争,这是他们的共识。

也有自诩开明之人,说了一些模棱两可、左右逢源的废话,成为理中客的代名词,疯狂捞了一波低能粉。

更多的是好奇的路人,他们不明所以,加入到这个事件一探究竟,无意中却成了流量的一部分。

而另一边,汝梦欢带着贾酬换了一家高档公寓,当然用的是贾酬的钱。

她经常虎视眈眈地盯着贾酬,搞得他如坐针毡“你可真是我的摇钱树啊,宝贝儿。”她狠狠朝他脸上嘬了一口,留下一记小红印。

公司放他们一个星期的假,汝梦欢买了垂涎已久的包包,以及一些衣服首饰,而贾酬只是吃了三人份的肯德基。

贾酬问“你不是要给弟弟攒钱么,怎么大手大脚的?”

汝梦欢正在镜子前来回打量自己的超短黑裙,不耐烦地解释“懂都不懂,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你以为那一百万谁谈来的呀,还不是要靠老娘出马。”

期间汝梦欢安排几个十八线女模特过来让贾酬挑选,结果都被贾酬拒绝了。

她只是嘲笑“啧啧,还挺纯!”

她哪会理解贾酬的坚持,更不知道贾酬一直想问的,眼前这个老大姐在那天晚上到底跟他发生关系了没有,一想到这他就心浮气躁,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然而他始终如鲠在喉,以汝梦欢的性格,就算发生了,她也不会承认吧。

不过好在他有了二十五万,也算是一种宽慰。以他老家村里的见识,已经是天文数字,他寄回家十五万,只是跟老爸和学校导师说自己出来创业了。

贾酬打了一个星期的魔兽,而汝梦欢闭门一周,等她出来,眼角的眼屎已结成了一颗黄疙瘩。

“我做了个大胆地决定!”汝梦欢宣判。

还未等贾酬过问,汝梦欢就先跟主管通了电话。

当贾酬骑着刚买的坐骑在游戏里溜达时,汝梦欢就关注到了另一个新闻,一个袒胸露乳的女学生,一边哭,一边在男生宿舍底下弹着吉他唱着情歌表白,可由于缺少专业人士的指导,还未成为全国热点。不过,总会有明眼的伯乐去发掘的,只是时间问题。

汝梦欢就想,如果诸如此类的事件让人们司空见惯,那么热点也不再具有吸引力,也不再具有流量,这对于她的运营模式是致命的。而贾酬的“黑红”终究只是一份快餐,不够持久,他的粉丝里大多数只是一群看客,而非忠实,随时都可能被取代,风险极高。

她想到一个出路,随着西方女权浪潮波及到国内,在当代言情作品的众多类别中衍生出一种叫做“耽美”的文化,这种文化以小说、漫画的方式正在全国各大高校女学生的书桌流行,热度只增不减。她了解过“男男”之风,似乎现在的青春期女孩儿对这种含羞待放、白幼稚嫩的羔羊形象毫无抵抗力。

这个社会女性的“男宠”思维渐渐觉醒,而国内“男强女弱”的思维又根深蒂固,两者冲突之下,极其容易在她们的世界里诞生一个爱不释手的“男神”,或者说,一个宗教性质崇拜的天物!这个物品,它既有“男尊”的光环,也有“女尊”的叛逆,哦对了,还有“资本”的洗脑营销。

她咨询过公司里做大数据统计的人士,这些沉迷耽美的女孩儿绝大多数还喜欢看韩剧,韩剧里的男主角正是这种形象,虽然她们的成绩良莠不齐,却傻得万众归一,很好骗,会为偶像花钱,包括但不限于购买偶像出演的烂剧、代言的劣质商品以及偶像投资的连锁饭店。

趁着贾酬还有热度,她要完成一出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戏码。当然,首先需要丑小鸭本身就是白天鹅。

她告诉高管们她的想法以及造星计划,经过商讨后,大家决定拨款支持她的决定。

事实上关于这个造星计划,作为主角的贾酬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汝梦欢只是让他尽快办理签证,去韩国镀金,回来就是一个大明星。

她要来几张贾酬中学时代的照片,找来最顶尖的图片处理师,几经修改之后,再配上文字转发给贾酬,并说“发吧宝贝儿,这将是半年里最后一个微博。”

贾酬点开手机里的图片,比对着自己的大脸盘子,质问她“这照片是我吗。”

汝梦欢连忙点头“是你。”

“是吗?”

“是。”汝梦欢装模作样地端详起那张图“那时候......你还很瘦。”

贾酬有些恼了“这就不是我!”

“你说他不是你?”

“不是!”

“我说他也不是你。”汝梦欢妥协“这根本就他妈不是你!”

“那为啥说他是我!”贾酬彻底懵了。

“你他妈变成他不就是了?”汝梦欢恨铁不成钢,露出尖酸刻薄的凶相。

“我能变成他?”贾酬像是自言自语般,再次观摩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照片,恍惚中,那猛然发现那张被P得跟他毫无瓜葛的脸,像极了心上人的男朋友,白皙、清瘦又柔美。他抿了抿嘴,又皱了皱眉,分不清是喜是忧。


一条微博又引发了轰动——

亲爱的朋友们,也许你们关注我只是想图个乐子。我并非喜剧演员,对于可以充当大家的笑料,我的心情很复杂。以前的我不这样......直到我爱上一个女孩儿,很爱很爱......

那是零八年八月八号,对我来说,那天不仅拉开了北京奥运会的开幕,也拉开了我初恋的序幕,那是和她的第一次邂逅。我记得那天晚上,超市门口挤满了人在看电视上的转播,我正拿着玻璃可乐叼着吸管,挤进人群里凑热闹,看到一个女孩儿满脸大汗,正不怀好意地盯着我手中的可乐,而我也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脸。于是我大意了,手中的可乐被她抽走猛灌了几口,接着打了个嗝,又不好意思地把可乐塞到我手里,然后就逃跑了。我把残余的可乐一饮而尽,心想,她真好看。

也许是上天注定,到了高一开学,我才知道她是我的校友,我的同班同学,我的同桌。我借着那瓶可乐追到了她,那三年的时光,现在想来都非常甜蜜。

可惜天不随人愿,我的分数够不上她的大学,只得在城市的另一端踌躇不安。于此同时,她的家庭出现了变故,她的母亲死于交通事故,她的父亲死于重病,只留下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弟弟寄宿在亲戚家。为此,她必须一天兼职两份工作,有时还需要给亲戚打些钱以免弟弟遭受白眼,可最后连她也病倒了。

我搁置了学业,去医院照顾她,医生给她打了一些激素才勉强将她救了过来,可是她变得很胖很胖,胖到每次见到我都低着头,生怕我不要她了。

为了让她安心,我吃了许多高热量食物,装作邋里邋遢的样子,并把皮肤晒得很黑。我希望我变得丑陋,只为让她明白,现在也只有她能要我了。

可是......可是那天我看到了她新的男朋友,那个男生很帅,有些像曾经的我,我......我不能接受......

所以我大醉了一场,才有了那场闹剧。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有人能代替我照顾她,这样我也能安心地做自己。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希望大家都要明白,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因为我会走出这段过去,回到我从前的模样,这些都是我曾经的照片,我会找到我自己的。

半年,等我回来。

仅仅几个小时,贾酬在众人眼里的丑角形象,就变成帅气、纯情、善良大哥哥人设,这一转折狠狠打了那些小黑子们的脸,那些白皙俊俏的照片,以及青涩懵懂的校园恋情,又吸引了一大票以学生为主体的妹妹粉。

就连只谈正事不谈风月的网络专家也断言,这种正直红火的急流勇退,可信度很高,这确实是个命运曲折的男生,应该给予敬畏。

有了权威专家的BUFF加持,在贾酬的网络热议里,少了份阴阳怪气,多了份崇高唯美。

热评区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许多学生党开始冒泡——

“好感人的故事啊,哭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哥哥好帅,等你回来给你生猴子!”

“哥哥哥哥往前飞,妹妹妹妹永相随!”


5

经过吾家总娱的打理,痂臭加入到一个韩国娱乐公司旗下的男团,叫“XXY”,因为男人的染色体为XY,女人的染色体为XX,而他们的天团喻指融合了双方的优势,一种完美无缺的“高质量人类”。

哦对了,“痂臭”这个艺名是出国前汝梦欢给他取的,不仅是谐音梗,也为了突出一个病态的叛逆,这样对于那些未成年姑娘才有足够吸引力。

痂臭入驻这家韩国公司后,才发现这里与他想象的不一样。他本来很担心语言不通造成的困扰,却发现这里跟他打交道的工作人员都是中国人,连那些练习生同学也是。

说到这些练习生,痂臭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跟别人比起来,自己显得正常许多。那些男生都是些奇形怪状:有罗圈腿的,有高低肩的,有嘴歪眼斜的,甚至还有拿鼻孔瞪人的。

前几个月,痂臭以及别的练习生每天主要任务就是早上抽脂,晚上打激素。在这一进一出下,痂臭觉得自己原有的身体被替代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松垮的皮囊,以及日渐漂白的肤色。

他有种被侵犯的感觉,可当有天站在镜子面前,他发现自己的五官开始变得棱角分明,与汝梦欢的那些照片居然有几分相似。他笑了,也许都是值得的。

接下来痂臭一行人就被韩国工作人员接手了,意在让他们因暴瘦而拉垮的皮肤缝切均匀,再对五官多出来肉进行修剪,对不太规矩的骨头做一些打磨,之后修养半个月。

当练习生们再次相聚,拆开裹布时,大家都惊呆了。尽管他们之前丑得各有千秋,可现在却漂亮得殊途同归,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们从未想过有如此好看的容颜,无不对着镜子自娱自乐,其中某个练习生还欢喜过了头,崩坏了下巴,把其他学员给吓尿了。

而在最后的时间,终于到了才艺训练的阶段,痂臭实在适应不了这幅新的面部神经,不敢露出太过夸张的表情,他认为以后进军影视的梦可能不会太顺,可谁知在每场的剧演排练中,他还是拿到了最高分。

XXY产品经理带给了他们一种从泰国进口的保健药,简洁严实的白色方形包装,寥寥几行外语艺术书写,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这种药让XXY的练习生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他们本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再也没有了晨勃现象,他们的肌肉发生退化,四肢变成芊芊玉柱,有些人的乳房也开始膨胀起来。最关键是他们的声线不再低沉粗糙,而是变得阴柔婉转。

“不用担心,做好下面的要求,演得不好唱得不好都没关系。”经理时常这样安抚那些不安的练习生。

某天,训练场地进来一位裸体女导师,她让他们跟着她学习文雅的走路,以及看清并熟练掌握她身上每一个部位的律动。

虽然场面很香艳,可包括痂臭在内的所有练习生,都没有对眼前的这位裸体美女感兴趣,只是专心致志地学习她的一颦一笑。

导师走到痂臭跟前,手把手地将他的姿势摆弄优美,说“外八字是禁忌,走路要脚尖微微朝内,既好看,又不显做作。你是他们这些人中最棒的,加油哦!”

这是万众期待的大功告成,XXY的成员们为了突出各自的风格,分别挑选出不同染料的张扬发型,他们摆弄好各自的花式组合,而痂臭位居C位。

随着相机一声“咔嚓”,今天,韩国XXY正式出道!

“不,是正式解散!”经理打断他们高涨的兴致。

见他们困惑不已,经理解释道“你们不是为了跟韩国正儿八经的男团们去竞争啊,你们的出路在国内,你们的经纪人没告诉过你们吗?”


痂臭今天顶着一头紫色的丹迪切,涂着烟熏妆,他的耳朵打满了耳钉,穿着黑色紧身风衣和高跟靴子,带着浑身金属碰撞的“卟啉卟啉”走下飞机。

他没想到真的有众多女粉丝举牌迎接,更没想到还有一帮男的也在滥竽充数,直到他见到了汝梦欢,才知道来之前公司已经帮他造势了,汝梦欢每过一段时间就发几张P好的痂臭培训的照片,用来维持热度。那些男的都是托,谁知道托真的带动了一大票狂热女粉。

“真的是......破茧成蝶啊!”汝梦欢痴痴得看着痂臭“多好看呐,我都忍不住想亲一口了。”

就当痂臭以为她是真的着迷了,却注意到,她又恢复到那张笑得贱兮兮的嘴脸。

汝梦欢又说“资源已经给准备好了,这次是深圳总部亲自出马的,把握住机会,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大明星了。”

痂臭打趣道“欢姐,你又跟别人上床了?”

汝梦欢掐了一下他,撇撇嘴“讨厌!你小子要真的心疼我,就努力点儿,下次啊,就是那些人渣反过来求我们了!”

这是一部叫做《嗔情令》的网剧,男一号定的是从《超级男牲》出道的歌手,名叫宵蘸,最近颇有名气。痂臭被安排到男二的位置。

“那女一、女二是谁啊?”痂臭问。

汝梦欢摇摇头“没有,男二就是女一,女一就是男二。”

痂臭用兰花指撩了撩遮住眉毛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经过四个月的拍摄,在全国最热门的视频网站——爱鸡艺独家正式上线。

在前几集的会员特权播出中,爱鸡艺涌现了上千万个新开会员账户,平台不甘旗开得胜,紧接着乘胜追击,解锁了超前点播项目,结果依然有千万级别的用户在二次付费中积极买账。

爱鸡艺策划总监觉得很有趣,亲自看了这个剧,完事儿后他拿着痂臭的个人秀刊,表情抽搐,像是盯着一坨用屎做的黄金,心里一边佩服,一边生草。

原来在这个由小说改编的耽美剧里,两大男主一面暗送秋波,一面极力克制。两个绝美的容颜偶有情不自禁地擦边而过,但终归是难以言喻地沉默叹息,就连鲜有的几次情到深处,都是猝不及防的戛然而止。这很吊姑娘们的胃口,尤其是印象方面,宵蘸代表着“食欲”,痂臭代表着“厌恶”,一黑一白,两者冲突之下的畸形之恋很容易让人觉得刺激,而且剧中致死都没有点破两者的关系。“友情”是为了过审,“基情”才是重头戏。

这可是耽美文化走向三次元的重大突破,不同于《霸王别姬》这类经典,《嗔情令》的内核啥的都不重要,反正观众那点儿脑袋瓜也捉摸不透,做做样子就足够在那些低能女孩儿的眼里攀上档次,至于打戏可以替身特效慢动作,文戏一二三四五六七,哭戏一瓶专用眼药水,只要有两个符合她们审美的奶油生在那儿卿卿我我,其它的神马都是浮云。

总监记住了这个艺人,以及合作方的吾家总娱,他觉得以后会有不少生意需要往来。

介于《嗔情令》的一炮走红,痂臭成了堂堂正正的大明星,他有了一个叫宵蘸的原配CP,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以及千万级别的粉丝后援会。最最最重要的是,一千万可是实打实的在手里了。


在一所隐秘的豪宅,痂臭在被钞票铺满的床上翻跟头,他在顽皮中计算着,如果那天晚上没被汝梦欢擒获,这些钱要作为汽修工人的“贾酬”来挣的话,累死累活几十辈子都挣不到,他在中学时期打过暑假工,现在想来那些两班倒的人可真愚笨,他们何曾想过会有这等赚快钱的方式!

其实再细想一些,痂臭马上冷静下来,那些为他花钱的粉丝父母正是这样一群人,他可不能食碗面反碗底。

汝梦欢刚在洒满钞票的浴缸里泡上,手机闹钟就响了,她赶紧朝客厅大喊“到点了到点了!快把我转给你的微博发了!”

痂臭明白,这是汝梦欢与宵蘸的经纪人约定好的,在同一时间点共同发一些煽情文字,在配上一些个人美图。这是为了帮助那些入戏太深的粉丝嗑CP嗑到现实里,让她们觉得他与宵蘸有着心有灵犀的默契,从而更加沉沦其中。

痂臭会在微博下面点赞一些没有人气的评论,他要表现得亲民,尽量不错过每一个潜在狂热粉,但他从不回复,因为言多必失,他本来就没什么文化,怕把握不住。

那些原本默默无闻的粉丝被宠幸后,疯狂向其他人炫耀。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就像宗教里点石成金的神明一样。

他的腿被一张光滑的肚皮贴上,汝梦欢正裹着浴巾抱住他的下半身,不好意思地望着他。

“想要吗?”她轻声问道。

“我......”痂臭想了一会儿,说“我们不是做过了吗,你忘了?就你把我领回出租屋那晚,我喝醉了啊,你都把我踹到床底下了。”

汝梦欢“噗嗤”一声笑了“什么跟什么呀,那天纯粹是搬不动你,才让你躺在地上的,我可啥都没干,你别冤枉我!不过现在呢......”她亲吻着痂臭的大腿根子。

“啊等等,你说的都是真的?”痂臭兴奋了起来,困扰他一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这一刻他仿佛还是那个纯洁的胖子。

汝梦欢却有点儿不高兴,但也只敢装作无辜地哀怨“给你介绍那么多漂亮妹子都不要,还以为你喜欢姐弟恋呢。”

痂臭只是亲了她一口,说“没有别的意思,欢姐,你很好!”

趁着痂臭的欢快劲儿,汝梦欢赶紧把想说的说了“呐,你现在是大明星了,以后不会炒我鱿鱼吧?”

“不会!”

“那......那按照公司规定,我不能再跟你......分成了,我......”汝梦欢这时突然扭捏了起来,眼泪汪汪地望着痂臭。

“分你多少,难道我说了不算?”痂臭问。

“算算算!您是大明星,怎么不算!”汝梦欢立马掏出准备好的合同和笔“这是我俩私下的合同,如果你签了,我依然是你的经纪人,不过呢,不是代表公司,而是专属你一个人的,我明天就辞职!”

痂臭想了想,自己还有很多毛病需要这个老大姐照顾,而且对他来说,钱一旦超过了某个限度,再多只是数字上的区别。最关键的是她说的那个“专属”,男人嘛,掌控欲的诱惑就是这么大,于是就签了这个七三分成的合同。

“真乖!算姐姐没有白疼你。”

汝梦欢搂着痂臭,做了一个春秋大梦。


6

尽管朝着汝梦欢规划的那样发展,可她还是觉得美中不足,她不认为自己老了,还没到三十呢,这个痂臭怎么对自己没想法呢?按理说不应该啊,成熟大姐姐的诱惑应该不输于小丫头片子啊,而且对自己的容貌身材相当有自信呢,可哪怕都到了白嫖的份儿上了他也坐怀不乱。作为猫性女人的本能,当她的猎物对她不感兴趣时,她会焦躁不安。

于是她在宅子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镜子,连厕所的里门也挂上,她需要时刻关注自己每个动作,杜绝任何一个衰老的迹象在时光的润物细无声里滋长。痂臭很烦这一点,因为一到白天镜子里的反光会让他偏头痛。

在一次参加综艺《娇喘吧兄贵》后,录制节目的花絮中,汝梦欢在现场抓住了痂臭的小九九,不过没有当场揭穿,而是在车上酝酿了一路,终于在宅子里爆发小宇宙。

汝梦欢指着痂臭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质问他为何擅自请了私家侦探,还专门跑到人家学校里跟踪偷拍,简直是臭不要脸!

痂臭也没什么好脸色,这明明是他自己的私事,别人无权过问。

“你想要啥女的你说嘛!说出来不丢人!我给你找!”汝梦欢一边尖酸刻薄地数落,一边苦口婆心地劝他“就盯着一棵树吊死是不?她这样的女孩子不多得是吗,实在不行,我让人整成她那样的也不是不可以。”

痂臭摇摇头,只说“你不懂。”

汝梦欢鄙视道“呵!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被人曝光了你这种痴汉行为,你这形象人设可都泡汤了,还明星梦?做你的春秋大梦!”

痂臭不甘示弱“去球!反正我也赚够了。”

见他硬的不吃,汝梦欢改变战略“你呀,误会我啦,姐并不是让你跟她断绝联系,只是说人家现在有男朋友,虽然你现在很红,也比她男朋友帅,但是你要真的见面不是为难人家吗?人家会答应跟你好?那人家成什么了?等大学毕业了,她也成熟了,就能学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到时候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痂臭觉得有道理,可转眼一想“可是,我怕那个男的对她做了啥,我可是连她手都没碰过的,我就感觉......有人在偷吃我的东西,他们要是......要是上床了怎么办?她要是忘不了他怎么办?”

汝梦欢只觉得他的想法很可爱,就依他的性子说“别怕,咱这边又不是欧美日韩,学生们没这么开放的,而且到时候我帮你布置一个浪漫的场面,摆满花,再多请一些人,天上点几千个孔明灯,普通姑娘哪能拒绝得了这种阵仗,她又不是什么见过世面的大户人家。”

“真的?”

“真的啦,女人最了解女人嘛!”汝梦欢捏了捏自己的胸,向他保证。


随着女权主义在国内悄悄的变质,传统文化遭到了一股强风胡搅蛮缠,大量非主流作品涌现并颠覆人们的三观,其中,早已过世的作家张爱玲被挖了出来,有一些三流女作家将她的作品拍拍尘土,摆上高坛,假装缅怀,摘选出只言片语粉饰自己的文章,以增加热度。

一些嗅觉灵敏的商家抓住了风向,试图将营销与文艺交媾,诞下一坨书香气息的锈铜。

他们找到了痂臭来代言他们的女士化妆品,并觉得这样更有冲击力,也更“政治正确”。

当然,考虑到痂臭的粉丝群体只是一群没什么收入的女大聪明,商家明确可以分期付款。

这是一处吾家总娱为他塔建的直播间,开播时,屏幕前却是一片昏暗,底下的弹幕纷纷不明所以。

紧接着,黑暗中传来低语——

“张爱玲女士说过......没有一个女子,是因为她的灵魂美丽而被爱的。”

紧接着,灯火渐渐明朗,在面前端坐的,是一个女人的绝世容颜!唇红齿白,燕瘦环肥,精致地挑不出任何瑕疵!

弹幕区迎来一大波“AWSL!”,正在观看直播的女孩儿们无不折服在痂臭的美貌之下,她们仰望着,自卑着......

然后,痂臭收起严肃的气氛,笑着向直播间里的人问好“各位痂痂们好,我是爱你们的,痂臭。”双手比心的同时,还不忘对着镜头抛媚眼。

仅仅是几个动作,立马引来一大堆礼物霸屏。

接下来,痂臭看着提词器,开始OLAM品牌的销售步骤。

为了提高格局,他再三强调这是我们国家自己的牌子,作为一个爱国者,应该支持国货。

当然,文艺也不会落下。他会念一些公司人员专门为了彰显文艺而发的弹幕,比如:

弹幕(内定)——“哥哥,我现在读初三,爸妈说女孩子现在用化妆品不太好,请问是不是真的呀?”

他回“借用张爱玲女士的话:要做一件事,总能找到时间和理由。不要做一件事,总能找到借口。姑娘,你应该坚定一些。”

弹幕(内定)——“高二苦逼党哪有时间找男朋友啊,化了妆给谁看呢?”

他回“人生太长,我们怕寂寞。人生太短,我们怕来不及。也许当你用了OLAM的流星眼霜,你就能在千万之人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弹幕(非内定)——“大一老阿姨一枚,感觉皮肤有点儿松了,可能是已经老了吧,再也回不去了,呜呜呜...”

他回“对于三十岁以后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而对于年轻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姑娘你还没我大呢,你还没老,现在下单还来得及!”

......

仅仅几个小时,OLAM光是全套就卖出去几百万份,更别提那些散装用品了。

按照合约上,痂臭明白,以这个品牌价格的泡沫,他至少能拿到一亿分成。

回到私人别墅,汝梦欢转身一个滑铲紧抱大腿,对他又亲又啃。

痂臭告诉汝梦欢,他明白了钱的道理,说道“比如,你不愿跟我上床,但我......”

汝梦欢连忙打断“不,我愿意!”

“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之前的那些甲方......”

“那我也愿意!”

痂臭只觉得她疯了,他只是想说,他今天拓展了新的视野。

在直播前夕,本来说好的,他只是依次用OLAM化妆品在脸上示范即可。可商家那边的领导突然灵光乍现,挑了个汝梦欢不在现场的时间段,提议让他完完全全地扮成女人。

一开始,他是拒绝的。可是已经箭在弦上,架不住现场工作人员都在苦苦哀求痂臭,他们可不想让前期的准备工作泡汤,甚至是丢了饭碗,为了名声,他只得作罢。

他在事后才经过安保人员告知,那个高管已经准备好一麻袋的钱,如果痂臭不从,他就用那些麻袋拍死他,很久没有乙方敢这么不识好歹了。

而临时去处理公关问题的汝梦欢并不知道这些,他也厌倦虚情假意的安慰,就将这件事埋在心里。不过,他总算明白,她跟那些油腻男人缠绵时的心态了。

如果......他是讲如果,他的财富到达了一定的境界,是否可以成为掌控他人的存在?

他想起心里的那个姑娘,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关于那变幻莫测的未来,他或许有能力编织成自己的五指山。她在哪里工作,他便买下那家公司。她在哪里租房,他既是房东。她若喜欢花朵,他会耕耘一片花海。她若喜欢白云,他将给她一片蓝天。若她所至,皆是他的世界。

哪怕是个牢笼,无论愿意与否,她都没有选择,永远是他的。

当明确了奋斗目标后,他温柔地从后面抱住汝梦欢“欢姐,我以后会好好努力工作的。”

“嗯......”汝梦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打了个热激灵,她眼眶湿润,已经十来年没被人这么抱过了。


7

在得知钱到账后,痂臭想一个人出去散散步,汝梦欢只是替他整理好衣物,没有反对的意思。痂臭还是不够了解她,他见识过那幅趾高气昂,也有当前的唯唯诺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呢?

繁杂的街道,上演了一出时曾相识的画面,那时候痂臭啊不对,是贾酬还在读高二,一个毛贼抢了一个老太太的钱,贾酬借助自身强大的加速度追上了毛贼,再一个泰山压顶把毛贼坐得口吐白沫,那时候路边许多人拿出手机拍照录像,纪念他的英雄时刻。

痂臭笑了笑,现在的他可不想插手,他的腿早已不适合奔跑,他尝试把脚尖摆正,却传来一整条腿的别扭与不安。还有一万种万一在他心里想象成理由:

万一他没抓到那个贼,反而被老太太讹上了呢?又不是没出过这样的新闻,法官大人那句“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历历在目。

万一那毛贼较为张牙舞爪,把他的墨镜口罩撕碎呢?要是被人认出来了,就会被发到网上。见义勇为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一幅狼狈的模样,如果摆脱了娇艳柔弱的光环,会破坏粉丝们心中的形象。

万一在追逐毛贼的途中,他的臀大肌撕裂变形了怎么办?这个翘臀自己才刚整形了不到一周。

万一......

痂臭不再去想,避免陷入疲惫的深渊中去,只当这是一出狡诈的陷阱,而他是看破一切的智者,没有再回过头挣扎彷徨。


当这套流量明星的秘方在商业界广为流传时,资本的运作方式成了一道道流水线,工厂里流的是物,它们流的是人,简称人流。

随着人流的流行,许多名不经传的帅哥一夜爆红,百科上打上“演员”、“歌手”的标签,如果你仔细深挖下去,绝不可能发现其任何代表作品的蛛丝马迹,只是空有一幅抓住你胃口的皮囊与形状,然后以托和水军作为引子,尾随一大票乌合之众,一颗新星就这样冉冉升起,代表作品也应运而生。

作为人流的前辈们,自然倍感压力,因为每一年都有更年轻美貌的明星,更大愚若智的粉丝,以及其背后经纪公司更没有底线的运作逻辑。

而在韩国,一曲《江南style》红遍全球,肥胖丑陋的鸟叔跳着骑马舞掀起一阵反颜值主义的浪潮,在女权既得利益者的撒泼打滚下,已经导致许多美国电子游戏开发商的女角色越来越丑、越来越黑、越来越“正确”。

汝梦欢察觉到其中的危险,流量市场上的内卷,已经分流了一大块商业蛋糕,如痂臭这类的艺人,虽然经久不衰,可他们不再是唯一,依然有被替代、被抛弃的可能,而且女权主义既能载舟,亦能覆舟,她预知不了年轻女性的审美会进化到哪个犄角旮旯。她发现在这场风暴来临之际,那些有着脍炙人口之作品的老戏骨、大导演们波澜不惊,他们无法被取代,因为“根正苗红”。

她不能再寄希望于以前的运营方式,她要痂臭尽快搭上通往“正统”的快车。因为这两天的微博已经有不少痂臭中学时期的照片石锤,并且评论区里偶尔可见的阴阳怪气,难以辨别是否于竞争对手的把戏,虽然这些大都遭到粉丝们的口诛笔伐,也可以跟相关平台沟通从而控评、锁贴,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对任何萌芽势头都很敏感,不能和这些力量正面作对。

她通过人脉,以及自掏腰包大放血,投资了某位大导演的一些产业,获得一张通往真正“上流”社会的船票。

托痂臭的福,她已经三年没有背叛过自己的身体了,不过这次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愿意再挣扎一次,只是不能让痂臭知道。他的性格她是了解的,随着这几年的红火,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尽管不确定是否喜欢自己,但她还是能读出他眼神里盯着私有物品的感觉,而且这家伙总想改变身边的人,来证明自己的影响力。对于他的自信,她想尽量去呵护。


这是一艘停泊在大陆和台湾之间的一艘游轮,她带着痂臭登上去,越过灯红酒绿,迈向最上层的包厢。

“确实是上流......”痂臭惊叹,在琳琅满目的世界里,他只是轻轻地一个触碰,整个正厅的装饰都为那声清脆共鸣,发出悦耳回响的同时,不同颜色的聚光灯闪在他身上,他顿时不知所措,像一个赤裸的小丑被人居高临下地观摩。

“那个不是台湾演员嗑震东吗,就是演了‘那些年我们一起舔过的女孩’那个?”他在路过的一间包厢时好奇地问,不明白嗑震东在嗑着什么东西。

“还有那个,不是演过‘偷人笔记’的李一缝吗,怎么干着女人还带着墨镜啊,玩儿角色扮演吗?真敬业啊!”痂臭觉得很有趣。

汝梦欢赶紧替他刹车“别人的私事儿别管,听话,阿。”

痂臭点点头,并表示果然很上流,原来在上层下流就叫做上流啊。

虽然痂臭大概了解这俩明星是个什么货色了,但考虑到以后可能的合作,还是稍微平复了心情,收敛收敛羁傲不逊的样子,并说“我们没必要这么低三下气的,给你说了多少遍了,全国顶流就那么几个,我占一半儿,他们凭什么?”

汝梦欢安抚这个越活越小的孩子“各取所取呀,他们要流量,我们要名分,姐姐只是想让你给片方留个好印象呀。”

而大导演的房间就正常多了,导演逢小缸正在和投资商们探讨用人问题,一旁的制片人也在添油加醋地鼓吹,试图在各种商业风险问题上打马虎眼儿。

本来逢小缸看在汝梦欢投资自己房地产企业的份儿上,才让她带着痂臭过来见一面而已,也算是尽了本分,他以为大概率这些投资方也不会同意这种不入流的明星参演的,因为他的片子是一个文艺片,相当的讲究水准,到时候自己摆个无奈的表情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他低估了资本对于流量的偏执,居然一致地同意痂臭加入进来,并吩咐逢小缸安排一个角色,他们愿意“加注”。

逢小缸表示“这......这样下去就是四角恋了啊......”他看到一个投资方正捏着汝梦欢的手指爱不释手,只好说“也行吧......我回头让污流再改改剧本。”

汝梦欢借着档期急促,让痂臭早早回去休息,第二天还有个采访,她会留下来对接一切。可痂臭被某个少言寡语的投资人喊住。

他搭着痂臭的肩膀,说“小明星,我俩待会儿谈下剧本。”

汝梦欢连忙解围“王老板,我来跟您谈吧。”

而另一个投资人不高兴了“你不是说先跟我谈的嘛,真是的!”

她赶紧烘托气氛“哎呀,人多热闹呗,大家一起谈,想怎么谈就怎么谈!”

王老板不怀好意地笑了“你说的哦。”

痂臭在折返的快艇上感慨,现在的投资人为了不亏钱,还肯钻研剧本,真是活久见了,也难怪吧,他久闻逢小缸的名声,会在作品中追求金钱以外的东西,投资方不信任也是应该的。


8

汝梦欢替痂臭约见了污流先生,来交涉新改动的剧本,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就让痂臭亲自去招待。

污流只是这个编剧的笔名,他同时也是原著。

污流先生是个即将步入中年的青年作家,一脸的胡子拉碴,看上去憔悴得像是失恋了几百次。

痂臭一见如故,他觉得这个笔名和他的艺名有异曲同工之妙。

污流说“不,你是清流。”

不过他大抵是个随和的人,先是剧本以外的部分,两人虽然诸多地方意见不同,却也能被污流巧妙地求同存异,逗得痂臭一笑的同时也不失个性。

原来,逢小缸一直想拍一部李庵导演那样的《奢戒》,在中国电影史上再创一个神话,可他不敢涉及到敏感的争论,就选了污流的《八戒》。与其它的任何争议比起来,文学显然可以被随意亵玩。

痂臭问“那你看过《奢戒》吗?”

污流一幅鄙夷嘴脸“没有,一个让演员假戏真做的导演,会是个什么狗屁导演,那还能叫演戏啊?他导个毛的演!”

痂臭被他突然间的自我震住了,看来这位作家对李庵有偏见许久。

“其实也不算作家,你见过那个作家用心写的没什么人看,但是放飞自我的爽文却被平台看中,转手到大导演手里呢?”污流先生苦笑。

痂臭摇摇头,不明所以。

污流又问“你知道莫言吗?”

痂臭连忙点头“我知道,‘丰乳肥臀’!”

“那本书讲了什么呢?”

痂臭再次摇头。

“这就对了。”污流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污流以前不叫污流,在各大阅读网站碰壁后,污流开始在一个叫“捡书”的平台上写中篇小说,听说这个平台喜欢收录一些清流,一些不同于那些当红的男修真、女言情之流的作品,所以自称“捡书”,如果签约的话呢,能当成工作,正是污流的容身之所。

污流第一次投稿,没成想被拒了,也许是觉得污流有孺子可教的潜力,那个傻逼编辑给污流发了一些例文,污流点开一看,全是些什么“因为我妈,一万块钱,我就可以随便让人玩”、“杀手没有性生活”、“谢谢你,给我十八厘米的爱情”之类的作品。

污流当时肺都快气炸了,如果不是自己的电脑,只想在这些作品的文字里吐上一口千年老痰,没有一丁点儿营养,全是男女那点事儿的整活,要么就是一些标题党,内容驴唇不对马嘴。他质问编辑,这怎么跟“捡书”平台介绍的不一样,编辑的回答是他们也要吃饭的,不吸引人的东西在他们那儿不算作品,没人会喜欢一本书有趣的灵魂,就像现在流行的颜值即正义一样,他那套已经过时了,给他推荐的那些作品才叫“清流”。污流问,可以不吃饭吗?搞文艺创作难道不是精神上的粮食嘛!编辑没了回应。

后来,污流就叫污流了,因为“捡书”上全是“清流”。他又写了几个短篇后,依然是不温不火,直到点上最后一根红金龙,他才明白,原来他也是要吃饭的。

于是他昧着良心放飞自我,整理当下的热点写出一个叫《八戒》的耽美小说,本着怎么恶心怎么来的念头,结果却精准地抓住读者的胃口,就此火爆。

痂臭建议“凭你的能力,模仿下张爱玲的就会好很多吧,能有许多女粉丝呢。”

污流直言不讳“我不喜欢这个作家,好吧,也许是那些喜欢张爱玲的蠢女人们让我对这个作家印象不太好。”

“那你喜欢那个作家呢?”

“周树人。”

痂臭觉得有些耳熟,又问“那模仿的怎么样了?”

污流摆摆手“两个字,拙劣,再说如果我真成他了,估计就离枪毙不远了。”

痂臭“哦”的一声点点头“我以为你们这些搞艺术的,遇到啥争议的东西都能欣赏出个长篇大论,然后从各个角度啊观点啊分析出巴拉巴拉的,最后也没个好坏。”

污流“哼”的一声摇摇头“那是中庸之道,是一些跳梁小丑的装模作样罢了,真正的清者就是要爱憎分明,就是要坚定立场,哪怕是错,也要错得坦坦荡荡!”

可话虽如此,污流在介绍他的剧本《八戒》时,眼睛里还是闪烁着自豪的光芒,痂臭暗自在心底鄙视,原来也是位知行不一的清流先生啊。

“什么?导演让我演嫦娥?”痂臭花容失色地惊叫。

污流语重心长地说“老弟,我也觉得挺过分的,要不,咱还是不演了吧?” 

“咦......演!”痂臭破釜沉舟,他尽量去想象如果是汝梦欢,她将会做出的决定。

“我去,这你都接受得了啊......”污流直竖大拇哥“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里面有些色情镜头,尺度有些大的。”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痂臭斩钉截铁,眉毛拧成一朵菊花。

“这个剧本根据西游记改编,我不仅参考了‘色戒’,还有‘一路向西’,主要讲了一个完美闭环的四角恋故事,原定的是三个主人公:八戒、后羿、玉帝的爱恨情仇,因为你来了嘛,所以我增强了嫦娥的戏份,无论八戒和后羿怎么个争风吃醋,最终这三个尤物都将是玉帝的玩物,主旨是表达了反封建帝国主义以及反权威盲从主义的思想内核,而你的戏份对话我已经整理出来了,具体......”

痂臭问“据我所知已经知道两个演员了,还有一个谁啊?”

“我看看啊......嫦娥是你,八戒是李一缝,后羿是嗑震东,玉皇大帝是......无一饭,对,就是被逢小缸的《小炮儿》带飞,已经是实力派青年演员的无一饭,这次由他带着你们,按逢导的意思,你们会借此搭上老一辈艺术家的火车。”

污流先生再次强调“这次可不是儿戏,跟你以前演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一样,中国作家协会很关注这个作品,他们众筹给了不少赞助,因为大陆艺人与台湾艺人男男之间的“肌肤之亲”,有助于“两岸交好”,就连拍摄团队也是高价请的台湾人,他们有丰富的三级文艺片拍摄经验。老弟,听哥一句劝,放低姿态,多学点儿东西。”

痂臭点点头,表示会的,他想反正就这一次,有了“实力派”这个老本,就可以吃上一辈子了。


9

可到了拍摄现场,最先沉不住气的是汝梦欢,痂臭以为她病得厉害所以浑身发抖,希望她回去休息,这里交给助理就行了。

他哪里知道,那个叫无一饭的家伙,是她的旧相识。汝梦欢只是装模作样地请了假,再也没有来探班过。不过,多年来的经验,让痂臭从汝梦欢身上学到了不少,已经勉强可以独当一面,直到最后一个镜头。

痂臭怎么可能理解一个导演对于艺术上的执着呢,逢小缸太崇拜李安了,崇拜到在对外的公开场合里,总是批评李安的作品。

逢小缸在痂臭不知情的情况下,让那三个演员在影片结尾处的广寒宫闹剧里,假戏真做!

一开始那三个演员是拒绝的,并不是他们有多尊重痂臭,而是觉得自己的性取向没什么毛病,到时候可能“有心无力”。

可真到了那一刻,他们三个却像吃了伟哥一样,面对痂臭身着古装风情的衣袂飘飘,那欲拒还迎的秋波荡漾,真就把他轮了个花枝乱颤!

一边是贾酬哭喊救命,一边是逢小缸拍手称绝,随着一声“卡”!这部旷世奇作就此诞生!

即便是限制级影片,也红遍了全球的电影院,豆瓣评分高达九点九,少一点怕演员骄傲。

各大资深影评人无不对这部影片给予高度艺术价值的肯定,最重要的是它弘扬了我国传统文化。

尤其是影片结尾处痂臭的演绎,那个神情,就像真的一样,简直是本片的点睛之笔,让观众们印象深刻得几乎忘记他原本是个男的,沉沦在一席仙衣行苟且之事的刺激中。从此,他彻底摆脱了流量明星、小鲜肉、花瓶等褒义词,跻身实力派演员的行列,而在大洋彼岸的纽约国际电影节正在筹划,“银鸭奖”非痂臭莫属。

在痂臭的粉丝群体里,多了数不尽的名流,各大上流人士争相与痂臭交好互动,而那些身为原著居民的妹妹粉开始逐渐沉默下去,被各色人群的赞誉声淹没。

对于痂臭的偏爱,从“单一群体”彻底升华成“类人群体”。


痂臭如行尸走肉般走在大街上,那些相当权威的荣誉似乎并不能让他快乐得充实,他每走一步,就觉得自己的心空荡了一点儿,面向灯红酒绿的暖色,背朝黑暗深邃的孤独。

他将自己裹得严实一点儿,却发现自己如此瘦弱不堪,他好冷......

他得振作起来,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因为汝梦欢失踪了。他不能没有她,他离不开她精神上的哺育,哪怕是“骗”。

通过城市监控,他在一家商城后巷的垃圾处理场里把她捞了出来。她在哭,痂臭很不喜欢,因为这破坏了在他心里的形象。

他埋怨道“你不要现在哭,我都还没哭呢!”

她还在哭。

他又说“那么多年你都没哭,偏偏这时候哭,故意针对我是不?太讨厌啦!”

她终于开口了“今天......我照镜子,发现我好老好老啊......为什么这么突然......”

他托起她的脸,瞧了瞧,像一张老树皮“挺好的呀,还是一幅欠打的样子。”

“放屁!哪有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掉头发嘛......就......就算对一些化妆品过敏,也不至脸都要不了吧!你看看别的女人还能保持二十多岁的形象,还能钓凯子呢!我怎么就落到吓死别人的地步......”她接着说“我只是多喝了一点酒,多做了一点爱......我......我得艾滋了。”

痂臭连忙离她远远儿的,问“他妈的,谁干的?”

她又开始哭得语无伦次,撇着嘴委屈道“不知道......当时......当时人太多了嘛!”

等她哭得没了力气,抽泣渐渐平息,痂臭才温柔地说“来,先回去收拾一下,现在医学不是很发达么,能保证跟正常人差不多。”

痂臭在拍打完汝梦欢身上的灰尘后,还是克服了自己,将她抱得紧紧的“乖啊,振作起来,你恢复一下,我还是喜欢那个傲娇的欢欢姐,你还有个弟弟呢,这几天不是要寄给他生活费了嘛,别让你弟弟担心。”

“弟弟......”汝梦欢眼神空洞,忽然莞尔一笑“傻瓜,我没有弟弟呀!”


那是零一年七月十三日,对汝梦欢来说,那天不仅是申奥成功的全国欢腾,也拉开了她初恋的序幕,那是和他的第一次邂逅。她记得那天晚上,超市门口挤满了人在看电视上转播各地区的庆祝活动,无一饭正拿着玻璃可乐叼着吸管,挤进人群里凑热闹。她捡了很久的水瓶子,满脸大汗,不怀好意地盯着他手中的可乐,而他也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的脸。于是高下立判,无一饭大意了,手中的可乐被她抽走猛灌了几口,接着打了个嗝,又不好意思地把可乐塞回他手里,然后就逃跑了,并觉得自己赚得不少,和这位帅哥“间接接吻”了。

也许是上天注定,到了高一开学,她才知道他是她的校友,她的同班同学,她的同桌。他借着那瓶可乐追到了她,那三年的时光,是她往日梦中几乎所有的甜蜜。

可惜天不随人愿,她的分数够不上他的大学,只得在城市的另一端踌躇不安。于此同时,她的家庭出现了变故,母亲死于交通事故,父亲死于重病。为此,她必须一天兼职两份工作,还得每周花时间转五次车去他学校里,生怕他憋坏了沾花惹草。

无一饭不知是摊上了什么事儿,身体日渐消瘦,就连在床上的兴致都不复往日,终于有天他病倒了,再起不能。

无一饭也是个可怜人,他幼年丧父,家有忙得离不开的老母。汝梦欢搁置了学业,去医院照顾他,医生给他打了一些激素才勉强救了过来,并嘱咐“往后万不得再纵欲过度”,可是他变得很胖很胖,胖到每次见到她都低着头,生怕她不要了。

为了让他安心,她吃了许多廉价的膨化食品,装作邋里邋遢的样子,并把皮肤晒得很黑,甚至一度有过月经不调。只为让他明白,他俩永远是一对儿。

直到她看到无一饭上了那个富家女的车,人家有颜有财,她才明白自己是个小丑。

那个时候大家还是很保守的,她想起室友的一句话“见过千里送屌的,没见过你这千里送批的,贱不贱啊!”

她可以不嫁人,可就算自己可以恢复到曾经的容貌,而财富始终是座不能翻越的大山,她气急败坏,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像那个富家女一样,包养个小奶狗!

她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踏入吾家总娱,谎称家里有个弟弟,仿佛她越扮得惹人怜惜,那些男人就干得越深,她的目的达到了,生存得游刃有余,而自己也渐渐相信了这个谎言,甚至某天真的梦到了不存在的可怜弟弟,并为之流泪。

她把大多数的钱攒下留给弟弟,自己只是勉强足够生存,也许没有遇到痂臭,她一辈子也清醒不了。


10

柳婉婉在渲染了最后一张网页后,看了看电脑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现在下班走人,主管应该不会再找茬了吧。

她觉得今天很奇怪,周围的同事对她毕恭毕敬,连那个平日里尖酸刻薄的保洁阿姨都向她礼貌问好。

作为一个普通市民,她很不安,老天爷不会平白无故地对她友好,难道传言是真的,公司会在实习期的最后一个月让人滚蛋?

可下了办公楼后,眼前的场景让她以为是在做梦。

十月的秋末凉风却刮来浓浓的栀子花香味,地上原本的水泥板此刻却是白茫茫的一片,每一滩栀子花丛都装了一闪一闪的迷你灯,在灯光的变化下,在她身上辉映出不断游弋的斑斓。

这太诡异了!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栀子花呢!偏偏是自己最欢的栀子花!

不等她细想,眼前静候许久的男人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人说“好友不见,你还是这么好看。”

顺着男人头顶的方向,她看到夜空上横在整座城市的孔明灯,排列的正是她的名字。

柳婉婉捂住嘴,她想尽力掩盖表情的出格,不过她要再不说点儿什么,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她说“好久不见呀老同学,我该叫你贾酬还是痂臭呢?”

“随意,你喜欢就好。”

“大明星耶,要是被你的粉丝知道了,我不会被暗杀吧?”柳婉婉开玩笑地说。

“无所谓,知道了也好,让她们死心。”

痂臭小心翼翼地尝试握住她的手,他很怕她拒绝,很怕在她面前又成了那个可怜的贾酬,然而手心里却是意料之外的温顺。

他们就这样漫步在栀子花修成的小路,在这梦幻般的二人世界里,一路上痂臭结结巴巴地问了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本来柳婉婉还怀疑这可能是痂臭的某种炒作,为了一些绯闻上的热度。可见痂臭如此紧张,她想起来那个叫贾酬的胖子也是这个熊样,于是温柔耐心地应答他那些不知所云。

尽管痂臭的黑历史她都知道,也记得他去韩国“深造”前的那条微博,按理说这种虚伪的男人,是不可能得到她的垂青,何况是拒绝过的人。可是眼下这个花美男在闪闪发光,让她不得不去仰望,仰望得久了,就渐渐虔诚了起来,就连他身上的香水味,也有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在不知不觉中,她向他靠得更紧一些,仿佛这样就能沾染上他的光环,让自己得到同样的升华。她庆幸自己是世间唯一一个能窥见到他笨拙模样的女人,他好可爱,既可爱又性感。

她不敢回想那天是怎么骂他的,也许该提前准备好圆场的措辞。

好在痂臭并未提及此事,随着天际的孔明灯渐渐熄灭,痂臭支支吾吾地说“我开了......额......我们......”

但凡痂臭此前是个稍不正经的孩子,他就该明白,此刻已经不需要试探了。

“好啦,送你到房间里去是吧,怕黑不丢人,哈哈。”柳婉婉懂得为痂臭开脱,这样既能达到他的目的,也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女人。

柳婉婉的手被痂臭拉扯着,他越走越快,她有些跟不上了。在慌乱下,痂臭还差点儿摔了一跟头。她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家伙是诚心惦记着自己呢。

酒店房间里,还未等柳婉婉做出洗澡的提议,他已经将她摁在床上了。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以及那卡在腰上的皮带,柳婉婉偷偷地发笑。她想,也不对呀,痂臭这表现,像是没碰过女人的处男,作为大明星,确实不应该呀。

其实在看见痂臭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做好滚床单的心理建设了,又经过一路上的酝酿,她肯定自己是喜欢他的,而且他是大明星耶,大抵是不会亏的,哪怕是个花边新闻,兴许自己也能红?她不敢细想,生怕被甜蜜冲昏头脑,兜不住哈喇子。也许在还是学生的自己眼里,只会为爱情宽衣解带,有了责任和承诺的意义。可自己的第一次已经被前男友骗走了,谁又在乎呢?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眼前的人爱不爱先不说,先爱自己。

痂臭终于驯服了皮带,再把她扯了个精光,意在直捣黄龙。

去他妈的名誉!

去他妈的流量!

去他妈的臭钱!

去他妈的一切!

“老子只要你!”痂臭眼泪汪汪地喊了出来。

“嗯......”柳婉婉闭上了眼睛。

可戏剧的一幕发生了,柳婉婉只觉得下面空荡荡的,定睛一看,痂臭那活儿只是垂头丧气的一撮皮。

“这怎么会呢......我才第一次用呢......”痂臭心想,他记得在学生时代,曾拿着她的模样度过无数个不眠夜,夜空总是划过几架飞机。

“没事儿,可能你太紧张了,我试试......”

柳婉婉轻轻拨动几下,那一小揪东西却始终是死气沉沉。

痂臭崩溃了,仰天长啸:

“不可能!我二弟天下无敌!!!”


11

还记得微博上那个大咖作家吗,那个写出《我本是巨根郎》的作家,他的作品即将被改编成电影。而随着污流先生的红火,他也有了跟名人竞争的资本,写出了《我本是短根郎》。于是双方开启了直播互相批斗,污流代表流行派,那位作家代表传统派,两大高手的舌战笔诛,注定成为今夜“逗愚”直播平台的最大好戏。

痂臭推算,这两个家伙大概能拿到平台几千万的分成吧。

他苦笑,流浪在步行天桥上,逆着人群。

可没有人认出他,大家都在关注着手机,欣赏文学界的两大宗师用舌头打架,对身边的一切匆匆漠然。

也许有人认出来了,又会觉得不太可能,大明星怎么会一个人失魂落泊呢,这只是一个有什么心事的杀马特青年罢了。

他觉得污流先生,从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吧,而自己呢?

这个世界仿佛容不下遵守公序良俗之人,人们喜欢仰望天上异彩的星星,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到身边的同类,他们的眼睛被光芒占据,陷入单调的孤独中去。

他拿起手机,向还在精神病院的汝梦欢诉说了一切。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传来“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些药会这样......是我害了你,我们不要这些东西了......我们在一起生活吧......互相照应,就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就挺好......”

痂臭挂了电话,并非是不打算考虑汝梦欢的提议,而是他碰上了一个事故。

一个男人一巴掌一巴掌地抽着女儿,那女孩儿穿着校服,看上去还在读高中的样子。

原来她拿着交学习资料的钱,在爱鸡艺平台上充了个“痂痂委员会”的“龙王”,作为父亲,可见不得自己的辛苦钱被一个不伦不类的陌生人顺走,最可气的是这丫头居然还帮那个小瘪三说话!作为一家之主,她妈都不敢这么跟他顶嘴,真是反了天了还!

女孩儿的脸被抽出血来,但她还在跟男人发狠,自己的偶像可不是眼前这个乡巴佬所能侮辱的!

“别打了!”痂臭抓住男人的手“这是几千块钱,您拿着。”

“诶?偶像!真的是你吗!”女孩儿扶正被打歪了的嘴,绽放出猩红色的笑脸“我们能拍张照片吗?”

在男性的字典中,对“崇拜”二字可没有任何概念,尤其是老男人。

男人察觉出来痂臭的身份,把钱塞进口袋后,依然是伶牙俐嘴“你这个死娘炮,能不能离我孩子远一点儿!”他要借着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挫败这个明星在女儿心中的地位。

痂臭只是用衣袖抹去女孩儿脸上的血迹,却被女孩儿抓住不肯放下。

痂臭对女孩儿说“你爸爸说的没错,要好好学习,我是个骗子,就是为了让你们快点儿长大的,我给的这些钱,也都是从你们手里骗来的,等你学到了很多知识啊,你再看看现在崇拜我的你,就像现在的你看着曾经喜欢玩儿洋娃娃的自己一样,不仅幼稚,而且尴尬。”

男人依旧揣着手冷嘲热讽“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这死娘炮赚了那么多,多少好端端的家庭,就因为出了个被你鬼迷心窍的败家女儿,垮掉了!要我说,你要真的后悔了,得从这跳下去。”

痂臭点点头,翻坐在围栏上。

“喂!”男人大喊。

只见痂臭大喝道:

啊搞错了重来!

贾酬大喝道: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为何提腰挺臀,雄步雌落,见人家男女们洒脱,我却扮娘把裆裹,不由得人心急似火,奴把裤衩扯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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