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兰下车的时候，已经晕乎乎的了。肚子是胀的，头也胀的，连眼睛也不想睁开，恨不得马上躺到床上。
东西，小四背着，桂兰只扶着头走路，有人打招呼也就嗯嗯过去。转一下头张一下嘴，就感觉胃要翻上来。
年纪越大，家就越远了，她心里有点难过。
进门，一言不发，赶紧摸到房间里，衣服也没脱就拉开被子，蹭掉鞋子，躺了下去。
奶奶看着小四说，你妈晕车了吧。你快去搞点热糖水给你妈妈喝，找不到，我房里有。你们要是早点回来，就碰见红梅了，中饭是她烧的。她问你们哪天去她和腊梅那里吃饭。
奶奶擦擦鼻子说，你大姐家，盖新房子了，不知道什么样子。她家那老房子还是怪大的，亲家老奶奶人也很好。
这多少年了，新房子比秀莲的房子大吗？
“奶奶，我还不知道，没去呢。”
秀莲的房子，奶奶也只看过一眼。去年下半年，瞅了个大晴天，挪到外面看了一眼，外墙都贴着瓷砖，真是好看，现在她两口子住那么大的房子，现在人真是掉福窝里了。以前向前小的时候，他家才三间茅屋。
“你二姐家房子大吗？”
“屋子一样多，但每间都比我家大一点。青砖做的。”
“我是看不到了。”奶奶轻轻说。
“你外婆身体还好吧。”
“嗯。”比起奶奶，外婆腿脚是好的。但是外婆也不愿意出远门了。虽然有两个女儿在这边，外婆不愿意到这里来小住。说看见了就行了。这大老远的，自己老了跑跑就跑出毛病来了。
“你妈不接你外婆来住吗？”
“外婆不来。”
“老了，到人家都嫌，说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餐。”
“自己女儿家也说这些？”小四想想又不说了。大概外婆也这样想的。
向东捧着杯子转了回来。看见两个人回来了，说腊梅红梅都问什么时候去她们家吃饭呢。
桂兰不做声。
小四说，妈妈晕车，回头再说吧。桂兰说，你们约吧，我不去吃饭。跑过了，他们就要安排出门的事情，我以后不拘什么去都一样。
“等一两天不要紧，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子。”
其实，小四也不想去拜年吃饭，几大家子从这一家拖到那一家，男人坐着打牌等着女人做饭，虽然热闹，这热闹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她不和他们打牌，也不做饭，对于两个姐夫她一直保留着看法。
大姐家的房子还没有完全装修好，二楼贴了瓷砖，一楼就粉刷了一下，也没有新家具来配。新房子就显得那些旧桌子旧椅子旧床更旧，新房子里水泥地面，东西一放都很响，说话也有回声。但是外观还是很气派，大姐和亲妈脸上都是笑。
姐夫还有着干部派头，不缓不急，谦恭里有着自己的傲气。
二姐家的亲爹瘦得怕人，和去年比，像换了一个人，笑起来也很老，好像他的人生被偷走了十几年，小四喊了一声亲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亲爹抱着火炉，说你们里面坐吧。这大姐家的几个长这么大啦。
大姐在谁家都系着围裙下厨，满红拦住了，大姐，今天在我这做客，新年第一回，你坐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