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家之辅
回家啦!感觉真好!
还是那个青砖小院,院子中间的那棵苹果树也才一人多高。勤快的母亲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大堆劈柴绊子在西墙下垛得整整齐齐。父亲像往年一样,在冬季来临前,给两间屋子的窗户都做了外挂帆布帘,白天卷起来靠在窗边,晚上只要挂上去,就能严严实实阻挡严冬的寒风,起到很好的防寒和保暖作用。
两间正房面积一样大,凌家八口人,姥姥、大姐、哥哥和凌笑住西屋,爸爸、妈妈、二姐和三姐住东屋。现在哥哥姐姐们都成家了,这个家里剩下的就是爸爸、妈妈、姥姥和凌笑四人,居住倒也不拥挤。
进入屋里,地上的铸铁火炉烧得正旺,火炉上的茶壶“噗噗”吐着白气,屋外是寒冬,屋里是暖春。
姥姥听到动静,拄着拐杖从里屋颤巍巍迎出来,一把拉住凌笑的手,问长问短。凌笑抱了抱姥姥,看着这个把自己搂在被窝里十二年的姥姥,这个自己童年和少年时期的保护神,这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最亲的人,这个在那一世自己上大学走后,天天念念叨叨从黎明到黄昏,坐在院子门口翘首苦盼自己归来的老人,眼圈一下红了。
“姥姥,这一世,换我来尽心照顾您”!凌笑心里用力发誓。
晚饭是盒子、鸡蛋汤和一个辣子白菜。
盒子是凌笑爱吃的一种绥省面食。馅可以是肉的,也可以根据自己口味调成各种素馅。今天妈妈的馅是用酸菜剁碎、掺入熬猪油时剩下的“油索索”,包在大饺子皮里在平锅上煎的。盒子煎出来两面黄橙橙,滴上几滴蒜醋,一咬一口油,好吃得能咬破舌头。辣子白菜是凌家的家常菜,把大白菜切成寸许的丁,在开水锅里汆一下,把干红辣椒在滚油里炸熟,浇在白菜上,再放入白醋,酸辣可口又开胃。
这顿饭凌笑吃了个满头大汗,饱嗝不断,姥姥和爸妈都盯着他看,眼光里有溺爱也有怪怨。这种吃相是饿死鬼转世啊。呵呵!凌笑放下筷子,有点不好意思。
“妈,你的盒子做得太香,好多年没吃这么香的饭了”。
“傻儿子,你高烧住院前妈还做的盒子吃,这才一个星期,哪有好多年啊”?妈妈诧异道。
姥姥摸摸凌笑的手,“笑笑这是烧糊涂了,找个仙家给看看吧”。
凌笑尴尬笑了笑,“妈,我说的是好多天,刚刚咬着舌头了,口误,口误”!
姥姥和爸妈都笑了。
只有凌笑心里清楚,确实是好多年了,三十五年了!
任何食物的味道,都比不过妈妈做的味道,因为,那是家的味道!
晚上九点多,姥姥就逼着凌笑早早睡下了。爸妈那屋鼾声渐起,这几天真是辛苦他们了,衣不解带在医院里陪护了凌笑七天。明天还得去单位上班,腊月无论哪个单位都是最忙的时候。
躺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凌笑失眠了。
今天是重生后的第八天,对于父母眼里自己这个18岁稚嫩少年来说,凌笑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父母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五个孩子,二十多年含辛茹苦,遭了数不清的罪,没享过一天的福。现在凌笑重生回来了,就必须帮着父母振兴这个家,把这个家领上幸福康庄大道。
凌笑有这个自信,毕竟他是活了五十三岁的“过来人”,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信息化时代,不论从知识结构到生活阅历,绝非这些八十年代的人能够比拟。但是,该从哪里入手呢?凌笑现在一头雾水。
家有三件事,先从紧上来。
凌笑决定,明天让父亲出面,和校长沟通一下,先替他请了假。反正现在临近期末快要考试了,自己是高二学生,功课还不是太紧,完全可以先搁置一下,先处理家里的紧要事。
父亲喜欢舞文弄墨,和杨副校长是文友和酒友,让父亲出头通人情请个假,自然是小菜一碟。况且自己挨那一脚后,至今胸口气憋疼痛难受,估计也需要请个中医调理一下了。
那么对于凌笑来说,现在最棘手也最紧要的,就是父亲凌文武迫在眉睫的病情了。
在那一世,父亲是在1987年1月6日,因肺癌医治无效去世的。父亲的病情发现于1986年4月末,也就是说,若这一世不出意外,父亲也会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在今年四月末感觉肺部难受,然后检查出肺癌中期,然后全家鸡飞狗跳乱了套,东挪西借为父亲看病保命,再然后钱花了命也丢了,父亲在依依不舍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在上一世,父亲的去世之日,就是凌笑的苦难之始。
父亲去世后,深受打击的凌笑居然失忆半年,天天晕晕乎乎,在当年的高考中成绩一塌糊涂,虽然补习了一年,成绩也一直不理想。后来去鄂省上自费大学,开始了艰辛的自给自足求学路。再后来的工作和成家立业,也全靠自己只手拼搏,几乎得不到家里的扶持帮助,二十多年始终为温饱苦苦拼搏。
可以说,那一世的凌笑和其他同龄人相比,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因为人家有父母在后面源源不断助力,而他是孤军奋战。更糟心的是,每遇到纠结和为难之事,凌笑连个可以讨教求助的人都没有。
任何一个家庭,父亲都是顶梁柱,父亲倒了,就是房梁塌了!
这一世,凌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悲剧再出现!
今天是1986年1月13日,留给凌笑的日子太有限,凌笑既然提前知道这件事,就无论如何不能让癌症这个恶魔毁灭父亲。明天,就明天,必须千方百计让父亲去市区大医院做一个检查!
姥姥的病,是脑梗后遗症。凌笑也会介入姥姥的后期康复,毕竟凌笑在上一世自学过一点中医理疗技术,应该会对姥姥的恢复有帮助。
姥姥自从生病后,性格变化很大,这样一个为凌家任劳任怨二十年的大功臣,开始天天和妈妈吵架;如此一个乐观开朗的资深戏剧工作者,现在天天郁郁寡欢。上一世凌笑考取过“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他有办法让姥姥重新充实起来,再开朗快乐起来。让姥姥有一个幸福的晚年,是凌笑的第二个目标。
那就从这个腊月开始,从给姥姥肢体康复和心理调适上同步入手吧。健康和快乐,缺一不可,否则谈何幸福晚年?
哥哥的事情比较难办。
凌笑的哥哥凌峰,那一世是青城市歌舞团的爵士鼓手,为人热情开朗、重情重义,人缘和人品都是有口皆碑。专业技术上凌峰的一手鼓敲得出神入化,拿过市级爵士鼓比赛第一名,在青城市文艺圈里小有名气。英俊的外表、敞亮的性格,加上令人羡慕的文艺工作,凌峰一直深受身边美女们的青睐和追捧,刚刚二十岁就舞厅偶遇社会女郎邬真真,几天不到就稀里糊涂滚了床单,并很快让女方有孕。
凌峰是典型的奉子成婚,婚后两人分歧众多,感情逐渐出现裂痕。凌峰的职业外出演出较多,邬真真初中辍学期间曾经的老相好张利军趁虚而入,一段婚姻以捉奸形式刀光剑影收场。经此打击,凌峰对人性认知扭曲,彻底沉沦,人生好好一手牌打个稀烂,,十多年浑浑噩噩,硬生生折腾下几种癌症,最后在49岁时英年早逝。
现在凌峰已经娶了邬真真,按照那一世的轨迹,邬真真在1987年春天就会和张利军勾搭成奸,从此启动毁掉凌峰的程序。凌笑既然重生了,既然知道了这个时间节点,就一定会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救父亲,救哥哥,救姥姥,呵呵,凌笑真的感觉压力山大啊。
打定了主意,凌笑冲外屋方向笑了笑,轻轻说:“爸爸,您当好咱家的一家之主,我来当这一家之辅”。
渐渐地,凌笑响起了鼾声。
这一夜,星月沉寂,清寒料峭。
这一夜,细雪轻舞,冬风轻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