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想是浪迹天涯，就像小说里一样，搭着一辆火车 看中哪的风景就在哪里下车。然后肆意挥霍自己的青春，把自己活成到八十岁还是少年的人。

但是现在的火车都有了目的地，火车票也有了明确的标码，小时就是小说，就是另一个平行时空，而我们的青春是经不起挥霍的。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老得很快。就像一眨眼，黑发就成了白发，姑娘还恋着家。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念头想去沙漠，但是每次想到它都有一种风尘的感觉，很辽阔，很荒凉，很符合我的心理。

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昏黄的灯光颓颓的照着，有气无力的。“阿姐，阿妈，一家人。”一个稚嫩的童音从一个角落里传出来。

管闲事这种事情我很少干，但我这次反而转头去看了。是一个穿着土黄色裙子的小女孩，坐在洒满污水的水泥地上，拿着两个脏得分不清颜色的布偶，唱着歌。她一会笑，一会唱，两个娃娃被搂在了怀里。

“阿姐晚上好！”她看见了我，便和我打招呼，像小学生范文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眼里映衬这城市的彩光，像是满得溢出来的星辰。

我竟从未注意到这里有个不起眼的角落，视线沿着建筑物往后看，才发现这是一家著名夜店的后门。灯火辉煌的大门，迎宾女郎花枝招展，笑面如花。

“欢迎光临！”我仔细听了听，她们的声音格外好听，很活泼，很热情。小女孩也在听，一边听还一边模仿，“欢迎光临，欢迎光临，姐姐欢迎光临！”

我默默地看着她，很清秀的女孩，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小晚！赶紧进来！”门开了，走出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揪着小女孩的胳膊就往里拖。

“黄阿姨，我阿妈阿姐什么时候能回家啊……”小女孩也不哭闹，反而乖乖的往里任她拖，用很清甜的嗓音问。

“小孩子家家，管那么多干什么！”女人尖细的嗓音从涂了口红的嘴里窜出来，一下子射进我的耳膜，生疼。我情不自禁的心疼这个小女孩，甚至还有点喜欢。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走进了那家店，认真的打量着员工表，有两个女人和小晚长得很像。应该是小晚吧，也有可能是小碗，小婉，小豌。我盯着这两张同样清秀的脸，一个明显有了人老珠黄的迹象。

这两个人，一个叫江宁，一个叫江秋美。看这个名字和相貌，前者应该是小晚的姐姐，后者应该是她的妈妈了。

估计也看我一个女的，不会有生意，所以也没有小姐招呼我。我便戾气地站在店门口，虽然我确实不会买这的生意，但对客户的尊重还是要有吧。

老板看我不走，也怕我是个难缠的主儿，影响他做生意，便随便让一个旁边的小姐来招呼我。“小姐?”她走到我身旁，怯怯懦懦地低头与我问候。

我讶异于她的羞涩。目光略略一瞥，便怔住了，但的确没什么好惊讶的，正是刚刚看的叫江宁那个。“小姐需要帮忙吗？”她细声细气的问我，眼睫毛垂得低低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行的?”我问。

她一脸惊奇，猛然抬了头来看我，似乎是她们老板提过客人至上，问什么都要回答吧，她迟疑片刻回答我，“我15岁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啊，我从小在这长大的，大家几乎都是。”

“那你多大了?”我感到困惑。

“不知道，虚岁18了吧。”她面露困色，想了想，“小姐，您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你妹妹小晚在等你和你妈妈回家。”我匆匆的说。

于是她便不说话了，用眼神示意我该离开了。我走出店门，脱离了一片脂粉香气，很清淡的露水气息。

我慢慢的走着，渴望着快点回到合租的宿舍，但是世界似乎再往后移动似的，怎么也走不到目的地。

“Anne！”合租的舍友YY跑过来拍了我的肩膀，“正找你呢，AD和小福在找你去吃夜宵呐！还好你没回宿舍，小福这个月本来要交水电费的，结果没交，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断电了，她现在还在汇钱。走吧走吧，今天AD把教师资格证拿了，她要请客。”

“好极了！”我终于笑了出来，夜行者又要在这个夜幕下的城市游走了。

待我落座，几个姑娘又吵了起来。小福眉飞色舞的告诉我，“Anne，你知道嘛，我们这刚开了一家夜店。”

“干嘛，我对那种东西没兴趣。”

她随后爆出了这家店的店名。正是我今天去的那家。

“怎么了吗？”我咬着竹签的尖头，啧啧有声的吮吸着上面沾着的胡椒粉。

“那家店啊，听说有事情哦。”AD推了推漂亮的金丝眼睛，小小的雀斑随着鼻子往上皱了皱，以一种神秘兮兮的语气说。

我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那边总会有不合乎法律的婴儿出生，所以呢，那边出生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就会被送到孤儿院，如果是女孩，嗯……”小福清了清嗓子，“就会被迫成为下一个她的母亲。”

我猛的咬断了竹签，“真假?

“据说是真的，但是官方没有承认。”小福喝了一口可乐。

“这种事情官方能承认?”一直没开口的YY插嘴到。

我的心凉了半截，那么那个叫小晚的小姑娘，也将成为下一个被迫欢笑的江宁?眼前立刻浮现出她的笑脸了，那么可爱的孩子呀。我心酸的想到。

“妈妈，我可以要那个气球吗？”一个小女孩又映入了我的眼帘，她的笑容和脸都很干净，都很漂亮，但是却少了小晚的出淤泥而不染。

第二周我就去了蒙古的一片沙漠，很大，和我想象的一样，很荒凉，很狂野。我站在沙丘上，突然想起了小晚。

她一定和这片沙漠一样吧，四处是风沙，野性而桀骜。她眼睛里的星辰一定和这里一样吧，很闪耀，很明亮。

亲爱的姑娘，离你长大还有十年，你还可以去爱，去放肆，去张扬，去任性。在这十年里，请你还要像那个晚上一样，对这个世界保持善意呀。你的十五岁可能不尽人意，但是我们还是要相信有人挂念你。

你是属于这片沙漠的，沙漠是你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