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好害怕。
长大后躺在床上,半夜听到外面又起了风,不害怕,但已没有了母亲的陪伴。
坐了一晚上的火车,然后又坐两个小时的客车,终于到家了。
进了大门之后,我才知道现实并不像电视中所演的那样,“妈,我回来了。“爸,我回来了。”
进门之后,宽敞的院子里并没有一个人影。我拎着行李往里走了几步,才喊道“妈”
没有听到回应,我继续向堂屋走去,“妈。”
我径直走进堂屋内,把行李放在沙发边上。转身向边上的屋子里又叫了一声“妈。”
当我从屋里出来时,这才发现。母亲已经从偏房里走了出来,满脸都堆着开心的笑。
“呀!妈,你咋染了棕色的头发。”母亲还没有说话,我突然失声叫了出来。
“咋,不好看?”妈笑道。
“好看!”
从小看惯了母亲黑发,一时间我有些诧异。在边上看着母亲棕色的头发,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年后回苏州之前的一次晚饭,我跟母亲说,“妈,这两年我会尽量在近处找个公司上班,这样就离家近了。”
妈听到我的话,眼里突然闪出一丝光来,有欣喜,也有期盼。
“行,家里有没有你这个专业的公司,能找到吗?”
“我想能,只能试试,也没那么快,也就这一两年吧,我再看情况。”
“在哪找?”
“青岛。”
母亲听到我的话,有些失望。
虽说我要在近处找个活干,但也不可能在县城里找,因为现在县城里还没有这样的公司,也找不到我现在做的事。
我见母亲仍然有此失落,安慰道。
“青岛比起苏州来要近多了,首先距离近了有五百公里,回家的时间也缩短了一半。这样五一,十一也能回来。”
母亲听到我这样说,接着又高兴了起来。
如果可以,打死我也不坐大巴车;如果可以,打死我也不想去坐火车了。但是这次回苏州竟然连一张站票也没抢到。
坐在回苏州的客车上,小孩吵闹的声音,大声聊天的声音,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以及空气的混浊,让我难以忍受。对于晕车的我而言,我真的想背起行李箱走着回苏州,虽然有一千公里的路。
在颠簸的客车上,睡又睡不着,还难受的要命。
晕晕呼呼的我想起两年前那个夏天的夜晚。
时间已是半夜,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实在是睡不着。穿上短裤和拖鞋,光着膀子就出了门。外面的夜色并不怎么样,南方的夜里很少能看到星星。
我走到拐角处,远处的灯光分外的明显,好在小店还没有关门。
“老板,来包十块的烟。”
老板听到我的话,先是一愣。接着拿了一包递给了我,我又要了一罐可乐,付过钱就往回走。
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的老板小声地说对从网吧出来买泡面的一个熟人说道,“怪了,这个人从这里住了四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买烟。”
坐在楼下的台阶上,脚下已经有了两个烟头。不知道怎得,此刻的我竟然如此的想家。我拼命地抽着烟,抽完一支烟喝一口可乐,还不到几支烟的功夫,我的眼泪就出来了。
眼泪止不住的流着,我拼命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一直坐在无人的夜色中,静静地抽着烟,无声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直到我实在是觉得无趣,便把烟盒连同里面的三支烟,揉成一团扔在了对面的墙根下。
爬到楼上去了洗手间洗了把脸,突然觉得好香,有点饿了。再一看手,原来刚才夹烟的两根手指都熏黄了。
更严重的后果是第二天,我的舌根处肿了一个有如蚕蛹大小的肉条,说话也不利索。
没办法,班是上不成了,请了假去卫生室看看。
一个年龄很大的医生听了我的话,笑着说,“你这是中毒,给你拿点药吃几天就好了。”
现在想想,何必呢?北方的人去南方,南方的人来北方,如果可以,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家乡做点事。
回到苏州半年后,想搬家了,在一个地方住的实在是太久了。说来也好笑得很,四年算久吗,并不算久。
礼拜天,叫来了觉得还不错的好友帮忙搬家。由于长时间的坐着上班,身体的素质差的很,搬着一个行李上了三楼的楼梯,刚到门口就已经吃不消了。
“干,文殊,找这么高的房子干嘛,快累死老子了,中午必须请我吃顿好的补补。”中阳开玩笑地说道。
“必须的,我体力也不行了,好累,下次打死也不搬家了,真他妈的累。”我回道。”
两人个足足搬了一个上午才搬完,中午自然请中阳吃了顿好的。
我把菜单推到了中阳的面前,“来,想吃什么只管点。”
“喝酒不?”
“我不喝,你自己来点吧,我也不会。”
“来点吧!”
“真不行,我真喝不了。”
中阳要了一小瓶江小白,慢慢地喝完了,两人开开心心地吃了饭,分手之后已是下午两点了。回到家我又一直收拾到晚上十点多。在苏州这么多年,东西是越来越多,但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喂,中阳,还没起呢?快迟到了,早餐吃啥?”我手里拿着电话等着他的答复,因为近一个月来都是我帮中阳带早餐。
“以后都不用帮我带早餐了。”
“噢。那你快点啊,再不起就迟到了,迟到一分钟扣十块钱啊。”我说完话不等他说话就挂了电话,因为我已经快迟到了。
每二天下午。
“喂,中阳,你昨天咋没来上班?”
“你好,我是中阳的姐姐,中阳生病了,不去上班了。”
“生病了,咋会,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感冒啦?”
“肿瘤。”
“啥?”我觉得自己没听清,急忙问道。“你说啥?”
“脑肿瘤。”
“咋会,别开玩笑啊!”听到这里我心有点发慌。
“是恶性脑肿瘤。”
“你真是中阳的姐姐?”
“我是他姐姐,我是刚刚从老家连夜赶过来的。”
“怎么可能,他才二十三岁啊,别说结婚了,连女朋友都没有?怎么可能,我不相信,你把手机给中阳,我要听他说话,我不相信·······”“
“他现在接不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我突然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一个朋友,一个兄弟,还是别的什么?我说不清楚,也不知道,更想不通。
一个才刚刚二十三岁的小伙子,他的人生还没开始,竟然得了恶性脑肿廇,谁能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为什么?
年底,抢了近一个月的火车票,黄天不负,终于看到有一张站票,想都没想就买了下来。
站在两节车厢的门口,看着坐在洗手池的两个中年男人,不独他们,我都有点不忍看。就连我现在站的位置也不过是两脚的空间,再多一点也没有了。
看着过道里面的人,要想从这头走到那头,难。
就这样我在火车上一直站到快到下车,更别说睡了。
到家之后,将近中午,母亲早就知道我要回来,已经在准备午饭了。
“妈。”
“昨晚没睡好吧!”母亲笑着问道。
“还好。”
“先吃完饭再睡会吧?”
吃饭的时候,母亲问道,“文殊,你去年说要在青岛找个活干,有眉目了吗?”
听了母亲的话,突然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愣了一会,轻轻的说,“明年下半年我想去青岛看看。”
“那你去了到哪里落脚,咋找工作?”
母亲越说越担心。
“哦,我有个同学就在青岛,我去了之后先在他那里住着,没事的,我这么大了不会出事的。”
母亲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得吃着饭。
回家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年后的我还像去年一样没有买到火车票,大年初四就坐上了回苏州的大巴车。
还像去年一样一路晕到苏州,难受的要命。
三个月之后的一天下午,手里的事做得差不多了。
我就登上了QQ,然后去倒了杯水。刚坐下,就听到有人上线。
打开一看,原来是中阳,心里激动万分,急忙发信息过去。
“操,你小子终于上线了,病好了没?啥时候出来,老子一个人在这快閟死了。”
短暂的等待之后终于收到了信息。
“你好,我是中阳的姐姐,我弟弟上个月已经去逝了。”
看到这个信息我有点震惊,有点不知所措。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太意外了,我不敢相信。
“几号走的?”
“3月21号”
我愣了,这时才反应过来去年他那说的那句话,“以后都不用帮我带早餐了?”而我还一直傻傻地等着他来上班。
半天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信息,只得发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这时我才发现老板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我还没来得及关掉QQ,“咋啦?”
老板看出我的情绪有点问题问道。
“中阳上个月去逝了。”
“噢,听说了,是恶性脑肿瘤,可惜了,这么年轻一个小伙子。”老板说完话就走到车间去了。
我一直看着QQ上的文字发愣,“你好,我是中阳的姐姐,我弟弟上个月已经去逝了。”
我越看越模糊,直到电脑上的文字彻底看不清,我擦了擦眼泪。打开边上的抽屉,看了一眼上个月已经写好的离职单,接着又关上了抽屉。
这次拎着行李刚从家门口走出来,母亲跟在我后面。我才发现母亲的头发不知何时又染成了黑色,我就开玩笑地说道:“妈,啥时候又染成黑色了,还是黑色看着顺眼。”
说完我看着母亲就笑了,母亲也笑了。
“我染黑色是我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了。”
母亲的话刚一说完,我已经不敢再和母亲的视线碰触,急忙扭过头去,以伸懒腰作掩护擦去了眼角的泪。
我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电脑上的QQ信息,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一个月后,我躺在一家旅馆里,电视里面正在播放着青岛的晚间新闻。
入职后的一个月,也就是愚人节的前天晚上,不会唱歌不会跳舞的我被新的同事连拉带扯地进了KTV,也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进这种场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身边的人还在精神抖擞的唱着歌,桌子上一片狼藉。
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浏览了朋友圈,看到以前的朋友发了好多文字,下面还带着他的照片,我眯着眼在心里骂了一句。“死胖子,这么晚了还发朋友圈,我偏不给你点赞。”然后把手机又装回了口袋里。
到宿舍时已是夜里一点多了,随便洗涮一下便躺在了床上。又拿了手机浏览了一下朋友圈,用右手的拇指随意地向上滑动着屏幕。
又看到刚才看到的那个朋友圈,这时我突然有点看不懂了。
上面写着:
“老公你走了,留下这不清楚的给我,谁都可以欺负我,我怎么办,我好想你(一连大哭的表情有七个)我好累(大哭的表情有三个)我也想和你一样躺在那。后面便是四张相片。
我心里想道,死胖子,喝高了吧这是,大半夜的发这信息。
我没有在朋友圈里问,单独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胖子,朋友圈咋回事?喝高了吧你?”
没等到回信息我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直到听到微信的声音我才睁开眼,眯着眼打开微信看看谁给我发的信息。
还没点开我就看到是胖子回的信息。
上面的信息是:“我老公不在了。”
看到这样的信息,原本趴着的我,蹭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过了好半天我才缓过神来。努力控制不让发信息的手指颤抖。
“啥时候的事?”
半天之后,手机上的信息显示。
“3月10号晚上发的病,3月13号零晨走的,脑出血。”
一时间我有点无语了,我该说什么话呢。一个人在苏州摸爬滚打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有老婆还有两个孩子,正是春风得意时,人说没就没了。
四年前,胖子开了一个小公司,总共三个员工。胖子是老板,中阳是两个员工的一位。对,是他,就是中阳。就是四年前因恶性脑肿瘤而去逝的中阳,我的朋友,我的兄弟,他去逝的那年才二十三岁,没有结婚没有女朋友,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就在他去逝的那天晚上,从不抽烟的我买了人生中的第一盒烟,泪流满面的抽得只剩三支。
四年后的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回山东老家谋生。
而我到青岛后的第二个坏消息便是胖子已逝的消息,而他才刚刚三十三岁。
中阳,二十三岁,恶性脑肿瘤,2014年3月21号逝世;
胖子,三十三岁,脑出血,2018年3月13号逝世;
中阳的祭日刚刚过去,我便收到胖子也逝去的消息,我才发现,他们两人去逝的时间只差八天,而我想要忘记却是永远也不能了。
兄弟,天堂路,一路走好,愿你们的灵魂化做天上的星星,这样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在夜色中照我独自前行,因为三人中,只剩下我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