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的伊卡洛斯-第六章下(半泽直树系列小说翻译学习)

翻译自日本作家池井户润的小说《銀翼のイカロス》是半泽直树系列小说的第四部。伊卡洛斯(希腊文:Ίκαρος英文名称:Icarus)原是希腊神话中代达罗斯的儿子,与代达罗斯使用蜡和羽毛造的翼逃离克里特岛时,他因飞得太高,双翼上的蜡遭太阳融化跌落水中丧生,被埋葬在一个海岛上。为了纪念伊卡洛斯,埋葬伊卡洛斯的海岛命名为伊卡利亚。

仅供学习/参考/娱乐/陆续翻译中/不会很快/请多指正


7.

要是还没吃过晚饭的话,一起怎么样?收到来自宣传部近藤的邀请已经是晚上九点以后的事情了。

也叫上了渡真利,近藤还预订好了新丸大厦和食餐馆最里面的位置。

「其实,今天从几个记者那里打听到了些事情,所以想跟半泽说一下。」

用生啤干杯之后,近藤切出了话题。「听说这周五,行长有去和特别调查委员会的乃原面谈这样的事情。有听说吗?」

「没有从正规渠道得到消息,不过有听说。不是什么好事啊。」

半泽仍旧靠着椅背,视线落在了手中的酒杯上。

「是有打听到什么重大的发表吗,那样的话?」

「乃原可能是想用曝光丑闻来威胁放弃债权。」

对于半泽的回答,

「可能?那是什么情况?」

渡真利脸色为之一变。「债权放弃的事情不是早就结束了啊。」

「就是因为死了,所以才想办法要救活。」

半泽吐槽道。「乃原是想起死回生啊。」

「事到如今还来政治决定这套,别开玩笑了。」

渡真利怒不可遏地说道。「做出现在这种事情来,不就是为了隐藏嘛。」

「不过,行长的想法也搞不明白啊。」

这么说着的,是近藤。「我这边的情况是,白井大臣单方面地在媒体中散播对银行的批判。把帝国航空的重振计划无法推进说成是银行的错,花言巧语地污蔑银行是混蛋,像这样的话也不能再继续无视下去了啊。」

「那样的话——」

渡真利焦急地看向近藤。「更多地宣传银行的立场,近藤。你就是干这个的嘛。」

「不用你说,我也有在做。」

近藤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你没怎么关注可能不清楚,在『周刊emerald(绿宝石)』上已经连续出刊谴责特别调查委员会的蛮横无理,『东京经济新闻』也连载了帝国航空相关事件,以进政党政权和特别调查委员会的处事方法有问题这样的论调。所以说两本杂志都是以我这边放出的情报为基础来报道的啊。」

虽然在半泽看来,目前舆论被一分为二。

但是,从银行作为服务业的立场出发,因为自己的经营判断而导致一半舆论的反对,这样的情况绝对称不上是好事。而且可能会影响到中野渡的决断。

「实际上啊,从记者那边有听说,国会的国土交通委员会那里似乎出现了传召行长作为调查参考人的说法。」

对于近藤的情报,

「真的假的!」

渡真利紧张了得摆出了认真的架势。「传召行长,这不就是想要利用高压屈打成招嘛。」

「进政党看来也相当着急啊。」

近藤一本正经地说道。「再这样下去帝国航空重振失败的话,等于刚坐上执政党就被绊了一跤。箕部啓治在背后撑腰啊,因为开投行民营化法案失败导致债务问题变得麻烦啊,之类的传言满天飞。」

「事到如今这些都是为白井做得掩护射击啊。」

渡真利吐槽道。「不顾一切,孤注一掷了啊。」

「下周五的话,箕部也会出现应援特别调查委员会吧。」

近藤说道。「特别调查委员会的乃原、白井、还有箕部——。众官员齐聚,要是我们赞成债权放弃,就算是现在,也是可以让其他银行追随我们的吧。先让我们把外面的护城河填上,再集中火力攻陷主力行开投行的作战策略啊。」

「肮脏的手段啊。」

渡真利皱起了眉头,「怎么办,半泽?」问道。「再这样下去,就要让进政党和特别调查委员会任意妄为了啊。」

「怎么可能,」

半泽静怒如山,吐字如火。「就算对手是政治家,也没关系。这回,我要好好地收拾他们。——やられたら、倍返しだ!(经典台词出现啦!!!)」

(以牙还牙,加倍奉还!)


8.

离国会不远,平和町的中华料理店包厢内,箕部和白井,另外特别调查委员会的乃原和三国两人,再加上东京中央银行的纪本汇聚一堂。

「总之,就是在媒体面前集中火力对付中野渡行长。」

白井说道,「就算是中野渡行长,被淹没在这样的舆论批判之下的话,也不能不考虑变通了吧。」说着向旁边的箕部投去了征求同意的眼神。

但是,箕部的话并没有带着赞同的语气,取而代之的是疑问。

「在那种场合会同意放弃债权?那个男人?」

「会的。」

乃原露出自信的表情。「既然本人来了的话。如果要拒绝的话,最初就不需要答应来了嘛。」

「说起来,不愧是乃原先生啊。」

白井郑重其事的口气。「直接找行长交涉,还说服了。」

这时候——

几乎和听到那让人震耳欲聋的声音同一时间,纪本手边的玻璃杯被碰倒了。

「吼,真的吗,乃原!」

洒出的啤酒弄湿了裤子都没在意,纪本大声吼道。连白井都目瞪口呆,不安地看向纪本,都忘了要顾及自身形象。

「有什么问题吗?」

乃原的死鱼眼,透出挑衅的意味。「当初如果你好好说服了的话,现在也不用花这功夫。」

「难道说——难道说,你提那件事了没有?」

相比于纪本的狼狈,乃原仍旧是淡然而对。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一口气喝完了酒杯里的啤酒。

「说了哦,那件事。」

满不在乎地说道。

「为什么・・・・・・」

如今的纪本,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快要奄奄一息。

「为什么为什么的,那样只会让人觉得烦啊。」

「到底,是说了什么事情啊?」

对两人的对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白井开口问道。「不知道能否用我们也能听懂的话说明一下呢?」

「箕部大人和旧东京第一银行之间交易的事情哦。」

出乎意料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蹦了出来,

「怎么回事?乃原先生。」

箕部瞪大了眼睛。

「据说大人和旧东京第一银行之间关系亲密,不知道是不是有关舞桥土地购买资金的某件事啊?」

对于乃原的回答,箕部转眼间脸色一沉。

「为,为什么那件事」

箕部眼睛睁得更大了,「是你说的吗?」盯着纪本说道。

「怎,怎么会——」

纪本脸色铁青地使劲摇头,

「以前,曾经帮舞桥的企业做过破产处置。请您不要搞错了,这并没有违反保密条款的规定,是职务以外听说的传闻。已经是财界公开的秘密了。」

对于箕部的怒火无动于衷,乃原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道。「那个,没什么问题吧,箕部大人?我没有跟其他人提过这件事情,也没有这个打算。」

面对着似乎很得意的乃原,箕部立马没了表情。「跟中野渡行长说得那些事情让您担心了的话,那些担心也是没有必要的。要说为什么的话,他也是作为东京中央银行的行长,对于和大人您的交易是要负责任的。也就是说大家都是命运共同体。跟政治家是一个道理,对银行来说,丑闻也是要命的啊。相比牺牲信用,放弃五百亿的债权这种程度算是便宜了。怎么样,没错吧?」

纪本扬起下巴,望着围桌而坐的四人,没有一个人回答。「要说影响的话、也就是在银行里隐瞒了这件事情的旧东京第一银行的同志,要招致中野渡白眼的程度吧。纪本常务看来是在担心这件事情啊。」

乃原唇间的笑容带着来自心底的恶意。

「总算是明白了啊。」

这么说的是三国这家伙。「我就觉得不可思议,至今为止,乃原先生为什么一直拿东京中央银行出来说事呢,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出不寻常的事情。」

「和箕部大人交易的那件事情,也就是说中野渡行长之前并不知道是吧?」

白井瞪大了眼睛问道。

「我之前就说过还是早点把这件事说了比较好。可是纪本君啊,非要在隐瞒这件事情的基础上进行交涉。」

传召中野渡,然后让其在媒体面前服软——本来是想发表这个计划让大家可以振奋一下的场合,眼前却已经是朝着让人不安的气氛发展了。但是,乃原并没有操心这种事情,脸上还是一副感觉形势一片大好的表情。

「真是让人觉得恐怖啊,乃原先生。」

结果还是箕部,平静下来之后,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说道。「还好没和你为敌啊。是吧,白井君?」

白井仍旧没缓过气来,一言不发。

「话虽如此,既然乃原先生这么说了,我们也就相信了。不管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反正现在最后的交涉大功告成,是这么回事吧,乃原先生?」

箕部说得不紧不慢,眼神里似乎寄宿着能看透一切的光芒。他断然是不会相信乃原的话的。本来,箕部就不相信人这种生物。对箕部来说,所谓人类就是会背叛的生物。而且自己也背叛过他人。诀别曾经作为伙伴的宪民党,与派阀内的议员们一起创立了进政党,也是其中一个背叛的例子。

「当然啦。像我这样的人都不可信的话,恐怕就没人可信了啊。」

乃原感觉良好地回答道,外面传来了服务员进来的声音。「喂,你,有人啤酒洒出来了,给我们拿条毛巾来。」

接过毛巾的纪本擦了擦西装裤,表情失落,眼神空虚,脸上仍旧血色全无。

给箕部的贷款是旧T隐藏的最高机密之一。

不管怎样,已经变成了让中野渡知道了的最糟糕的事态了,如今这个时候,中野渡应该也在就这件事情研究对策吧。

纪本自己,尚且还有无论如何都可以找托词抽身的自信。他最担心的应该是,这下可能行内旧T出身的银行员们,他们的立场会越来越不行的。更为让人糟心的是,辜负了自裁的牧野的遗志。对纪本来说,最优先的竟然不是东京中央银行的利益,而是自保和旧T行员的面子。

「在记者们面前,要让中野渡哭丧着脸哦。」

乃原自信爆棚,信心满满。「对箕部大人和白井大人来说,也没有比这更好地宣传场所了吧。进政党,万岁!」

「真有趣。」

箕部挂着冷笑的表情,拿起绍兴老酒往嘴里送。对于这样的事态发展,白井和三国都一脸兴奋的样子,眼中熠熠生辉。

唯独纪本,不由得心不在焉。

那些,文件啊。

纪本心中惦记的是这事啊,灰谷弄丢了的那些文件。不知道乃原是怎么和行长说的,那些文件能藏住的话,就还能糊弄过去。

话虽如此,传来文件丢失的报告之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灰谷的联络。

到底在做些什么?

纪本的内心堵得慌,脸上涌起灼烧般的焦躁感。


9.

检查部的幕田,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压得很低。

「现在在地下文件库。马上来一下。被我逮着正着哦。」

就那样拿着手机在跑的缘故,上气不接下气。

「明白了,现在马上来。」

按下通话结束键之后,灰谷也立马站了起来。一边跑一边用手机通知人事部的木原。

内心升起一股无处发泄的愤怒。

因为长年银行员的生活,灰谷对于不懈努力的自己,抱有一种随时可以挺身而出的自负。

的确,给箕部的贷款可能是有问题,可是,那也不是自己的意思啊,更别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了。

只因为领导一句话,就拼命地去完成工作。就这样超过二十五年的努力工作得到了现在的地位,却因为这件事情而摇摇欲坠。

懊悔和愤怒在灰谷的内心激烈地交错着,心乱如麻。

电梯在人事部的楼层停了下来,事不关己的木原得意洋洋地坐了上来。

「能在现场抓到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如今干劲满满,两眼发亮的木原,「杀他个体无完肤。」充满斗志地发言,面目狰狞的脸上浮现出让人恶心的笑容。

呜哞的应了一声的灰谷仍旧板着脸,盯着直线向下的电梯层数显示表。

「喂,木原次长也来了啊。这边。」

在电梯口等着的幕田,穿着陈旧的外套,和领子已经发黄的衬衫,是一个长得像黄鼠狼的男人。

三人快步朝文件库的入口走去。

幕田那独特的脸上,鼻孔因为兴奋而扩张着。

「什么情况?」

一面一同乘坐前往地下四层的电梯,灰谷一面问道。

「他在地下文件库奇怪的房间里做什么的样子。」

「奇怪的房间?」

对于灰谷的提问,「去了就知道了。」幕田说道。

「不过,亏你能发现,不愧是幕田啊。」

听到灰谷的称赞,「试探了他一下,」幕田的回答让人觉得不解。「趁那家伙不在的时候,留了纸条在他桌上,“请留意你们隐藏的文件”。我觉得他看到以后一定会着急而有所动作,果然。真是容易看透的笨蛋啊。」

电梯到了以后,用手指放在嘴前的幕田,从还没上锁的文件库入口悄悄溜了进去。灰谷和木原两人也同样跟在后面,转眼间就进入了书架的森林之中。

因为被书架包围的关系,让人丧失了距离感。不知走了多久,幕田突然停住了脚步。在道路的尽头,被撕开一个口子,看到了那里的小屋,从里面传出轻微的,整理东西的声音。

「我们走。」

幕田小声说道,从书架底下走了出去。

「哟,在做什么呢,富冈?」

发出了像是奚落别人一样的声音。

没有回答。

从幕田背后绕过去的灰谷那里,可以看到正闷头翻着硬板纸箱的富冈一脸惊讶的表情。

「文件,正在整理呢。」

富冈说道,看到幕田背后的灰谷和木原两人,警戒性地眯起眼睛来。

「找我,什么事?」

「这里还有这么一间房间,还真是不知道。这里的文件,是你保管的东西吧?」

幕田问道,走进房间很稀奇地环视了一圈。

「那又怎么样?」

富冈回答道,快速扫了一眼放在旁边的硬纸板箱。在那之中,发现了眼熟的某只箱子的灰谷,「啊,」叫着跑了过去。不会有错的,是在东新宿的合同文件库里,灰谷管理的文件。

「你啊,竟然把这个给拿出来了!」

脑子瞬间被愤怒所占据,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大声地吼了出来。「开什么玩笑!」

抓起富冈的领口,用力往墙上撞去。「怎么可以随便就把东西给拿出来!」

「你有点太粗鲁了吧?」

被顶在墙上、看起来也并没有特别痛苦的富冈说道。木原的手搭了一下正打算要说什么的灰谷的肩膀,冷静下来,这么说道。接着,

「富冈桑,这个房间里的文件,跟检查部你的工作有关系吗?」

冷静地口气问道。

「跟检查部的工作也许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吧。」

富冈一边整理着被弄乱的衬衫,一边假装糊涂的口气回答道。「但是,也不能放着不管啊。」

「你应该知道的,文件的保管场所和管理人的选用是根据业务规则严格选定的。」

木原用不容分说的高压态势说道。「这样的规定却被本应是指导者的,身为检查部一员的你给破坏了。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啊。回到人事部以后,请马上过来交代一下相关的问题好吧?」

呵了一声之后,富冈就那样注视着木原的眼睛,没有回应。

「还有,这件事情给灰谷代理部长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谢罪的话是一方面,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木原冷冰冰地说道,富冈依旧沉默。木原的旁边,就像是在看好戏似的,幕田嬉笑着舔了下嘴唇。

「这是盗窃行为啊,富冈。」

这是沸腾了的憎恨的声音在滋滋作响,灰谷开口说道。「给我承担起责任来。」

「嘿,责任吗?」

听到灰谷的话,富冈那里忍不住一阵嗤笑。「这是我这边的台词好吗?」

突然富冈的视线转移到了三人的背后。

「听到了吗,喂?」

到底是在跟谁说话啊?

灰谷他们转过头去的时候,刚好从书架的阴影处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啊,半泽——!」

灰谷脸色骤变。「为什么你这家伙会!」

「来这里还真是碰上了有趣的事情啊,从富冈部长代理那边接到了电话所以就来了咯。」

半泽依然被三人注视着,用从容的语气说道。

差不多是从在地下文件库作业开始——富冈收到幕田的留言消失以后,大概是十五分钟以前。

「嘛,就是这样。」

富冈说道。「接下来,继续刚才的话吧。负责任,不负责任什么的,吗?还真是会开玩笑啊,简直了。」

对着如今无所畏惧笑着地富冈,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改一改你的态度会比较好吧,富冈桑?」

木原还在郑重其事地非难着。「看来你还不明白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啊。」

「态度到底要改成怎样啊?」

富冈嘲笑道。「如果你清楚的话教我一下吧,半泽?」

慢悠悠地从书架阴影处走出来的半泽,现在已经站在了富冈的身旁。

「撒,我也不是很清楚啊。」

仍旧没理会来自三人的视线,半泽回答道。「为了政治家的生意,甚至没有担保就贷出去二十亿,我觉得才有问题吧。怎么样,灰谷桑?」

「什,什么事?」

对于半泽出乎意料的指责,灰谷满脸通红。

「文件的内容到底是什么,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那么大放厥词的是幕田。「其他部门好好保管的文件,没经过行内同意,就擅自拿出来藏起来,这种行为肯定是有问题的吧。不要想搪塞过去。」

「那么,就算有问题好了。我一点都不在乎。」

对于一笑而过的富冈,不知为何,幕田瞪大着双眼。

「真有趣啊。不如,好好地报告一下看看会怎么样?」

半泽摆出一副眼看着就快要扑过去的架势注视着三人。「那之前,你们几个,有听过这样的传闻吗?在这个东京中央银行里,有个由行长直接管辖的特命担当,秘密侦查过去隐藏的问题贷款。」

不,不会吧——

像是被紧张感所贯穿,三人一动不动。不,是动不了。

紧逼着那三个人,半泽继续说道。

「在十五年前,旧东京第一银行受到当时宪民党建党议员箕部的委托,实行了二十亿的人情贷款。那笔贷款被箕部转贷给了自己的家族企业用来购买了舞桥市内的林野,林野的土地后来变成了舞桥机场的建设预定地并被高价买走,获得了巨额的利益。问题是,那二十亿的贷款,是在无担保的情况下实行的,钻了检查的空子。也就是说,这是旧东京第一银行内有组织的问题贷款。而其中,明知违反会签规定却仍旧全权处理这个案子的正是——你啊,灰谷桑。」

半泽,伸出手指,笔直地指向灰谷的鼻尖。

灰谷无法辩驳。

刚才还涨红的脸上现在已经血气全无,像是被掐住了一样,喉结上下蠕动。

「我,我是根据纪本常务的指示才写的会签文件,全部都是上面的——」

「我觉得那种借口哪里都可以用吧。」

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半泽说着拿出了夹着箕部信用档案的备忘录副本。

「纪本常务指示你的证据,在哪里?你起草的备忘录上根本没有纪本常务的阅览章。你说的话,毫无意义。」

「常务在之后有口头说明过。我不是这次贷款的主导者啊,真的!」

相当的狼狈,灰谷嘴唇抖动着。幕田也好木原也好,呆立着像是无法理解似得看着。

「事到如今再慌也没用了,灰谷桑哟。」

富冈从容地说道。「你啊,因为沾上箕部啓治的生意,而染指了巨额的不正当贷款。箕部托贷款的福中饱私囊,如今率领号称绿色印象的进政党,当上了主角。真是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啊。你也许在银行的业务上非常认真也说不定,结果呢,为了一个政治家的远大目标而成为了弃子。」

如今灰谷的表情,就像是风干了的墙壁那样了无生趣,眼神也失去了光芒。

「到底,这笔交易箕部大概赚了多少?」

富冈心平气和地问道。「算了,赚多少都好。关键是对你来说能得到什么?名誉吗?地位吗?所以说啊,那些东西都虚无缥缈啊。你相信的那些东西,最后全部都是假的。你向往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而已,故而你现在的地位也只是沙堆上的楼阁而已。」

富冈立刻把视线转向了木原,「我说你,早就知道这笔贷款的实情了吧?」用严厉的口吻问道。

「怎,怎么可能——」

颤抖着的木原拼命摇头否定。

「撒谎的话,可是马上会被识破的啊。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富冈唬人这套似乎奏效了。

「不,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可是,现在也算是知道了啊。」

盯着彻底否认的木原,「还想了解更多吗?」富冈问道。

「那是——」

在木原的眼中,揣测着该选哪边,天平在来回摆动着。

「想要了解更多也没问题哦。到底想怎样!」

再次询问道,木原慌张地赶紧摇摇头。

「那样的话,给我滚!」

神色大变的富冈一喝,木原飞似得转身逃了出去。

「那么,我也先失礼退——」

那之后想要追随而去的幕田,「你等一下,还有话想问你。」听到富冈这么一说,身躯为之一震。

「合同文件库的检查情报,被泄露出去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我说你,没找到文件就去告密了吧,别想这么就完事了哟。」

脸色铁青的幕田吓得直哆嗦,想要逃跑似地赶紧背过身去。

「好了,事到如今就不要再隐藏事实了,灰谷哟。」

只剩下灰谷一个人接受盘问了,富冈说道。「就算以为纪本会保你也是没用的。你现在就像是壁虎的尾巴啊。想要从宽处罚的话,把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那样的话,我们多少会帮你说两句好话。」

在灰谷暗渠般瞳孔的深处,动摇了。


10.

在东新宿的合同文件库将新的三个硬板纸箱装入一台面包车里,驶向在丸之内(日本地名)的东京中央银行停车场已经是那天傍晚的事情了。

开车的是田岛。副驾驶坐着半泽。

将东西搬到营业二部的会议室,正好瞧见富冈过来了。灰谷也跟在后面。

「旧T被委托对箕部啓治的大部分资金进行管理。那些便是证明资料。」

灰谷满脸苍白诉说起内幕已经是刚才的事情了。「有了那个的话,对于二十亿是以怎样的形式返还的,就可以有一个总的了解了。」

半泽他们搬过来的是,从灰谷那里听说的藏在合同文件库隐蔽之处的文件。

将箱子里面的东西全部搬到桌子上,按照时间将资料排序,三个人在灰谷在场的情况下仔细检查了起来。

那其中,恐怕有箕部那边提供的,包括舞桥state的土地购入明细和该公司目前为止的活期存款情况。相当详细的资料。

「还真行啊,这种文件都拿得到?」

看到文件封面的田岛,不由得生出一股疑问,「那是用来替代担保的。」灰谷说道。「我们这边可是无担保贷款啊。能把握住舞桥state的土地购入明细和活期存款情况的话,呆账的危险性也能提早掌握到。」

「你们是笨蛋吗?如果那么担心的话,将买入的不动产设定担保不就好了。」

「为什么不那样做?」富冈问道。

「用不动产设定担保的话跟银行的关系就会被一眼看出来。那是必须要避免的。」

「真是不管哪方面都要耍小聪明啊。」

对于颇感意外的富冈,灰谷只是咬着下唇,没有反驳。

为了查清资金的流向,整理作业的工作持续了数小时。

「大概,就是这样了。」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埋头作业连晚饭都还没吃的富冈抬起头来,凝视着写满了概略的白板。

在上面的是,贷款二十亿以后,被舞桥state用作机场建设预定地的购买资金从使用到回收为止的流向示意图。

「买入不值钱的土地,然后以几倍的价格卖出。使得业绩不振,债务高企却无可奈何的公司一扫窘境,妙手回春,一下子成为本地屈指可数的不动产从业商啊。但是——」

富冈用瘆人的目光看向半泽。「不觉得让人相当在意吗,半泽?」

「相当在意啊。」

半泽平静地说道,一动不动地盯着白板。

「怎么回事啊?」

发问的田岛边上,灰谷紧盯着桌子的一角。

「的确,通过这二十亿舞桥state获得了巨大的利益。那个没问题。但是,从这个资金流上来看,没有利益流向箕部那里的痕迹。」

半泽锐利的眼神射向了灰谷。

「那是——」

灰谷咬牙切齿,应该是有话要说,但看起来却又似乎在犹豫。

「事到如今还有所隐瞒的话,就得不偿失了。快说吧。」

富冈说着拍了一下灰谷的背,终于让他开了口。

「那是,纪本常务在保管的。」

「纪本吗?」

富冈问道。「看起来是做了非常麻烦的事啊?」

「通过分散管理,就算一部分文件被发现了,也不能掌握全部的内容。」

「那些资料是在哪里?」

「地下文件库。但是我们的话进不去。是在地下五层啊。」

地下五层是只有董事们才有进入权限的安保管理机制。

话虽如此,

「走吧。」

富冈站了起来。

「要怎么办?」

灰谷问道,没有回答。灰谷被推搡着坐上了电梯,之后又换乘了电梯去往地下五层。

地下五层的专用文件库半泽也是第一次见,电梯口前面有一扇戒备森严的大铁门紧闭着。这是拨号式的锁系统守护在钥匙孔两边的要塞。

但是现在,富冈转动着那个拨号系统,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从那里插了进去,转动起了拨号器。

沉重的铁门马上就无声地敞开了。

灰谷一脸错愕地傻盯着,富冈却不以为然,接着打开里面的门,走了进去。

踩在铺着绿色地毯的房间里,不会发出一点声音,说话声也好,脚步声也好都被脚下的地毯给吸收了,仿佛稍一不注意就会被这寂静给压碎了。

「这,这件事暴露了不管怎样都没关系吗?」

对着一副已经放弃抵抗表情的灰谷,

「东西在哪里?」

富冈冷静地问道。

循着高得都快碰到天花板的书架移动着的灰谷,在某处停了下来,爬上附近的梯子拿了其中一个硬纸板箱下来。

「要是知道这件事情是我说的话,我——」

看着擦着汗怯懦的灰谷,

「我说你啊,还真是胆小啊。」

富冈哎呀哎呀地叹气道。「差不多够了吧,给我闭嘴。人啊,适时地将功补过也是很重要的。我说,还有其他的文件吗?」

「这些就是全部了。」

富冈目不转睛盯着灰谷,看来这应该不是撒谎,朝半泽略点了下头,拿着那箱东西回到了会议室,把东西从里面拿了出来。

「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意外地发现了什么东西的半泽,将那些文件在办公桌上铺开,姑且停了下来。

箕部啓治个人事务所的账簿副本。

「这里找到备忘录了哦,半泽。纪本的字迹啊。」

根据富冈所说,朝那里看去,是舞桥state给箕部送钱记录的备忘录那类东西。「转账委托书在哪里都找不到啊。」

搜罗着桌上众多资料的富冈,那之后从装有转账委托书的活页文件夹里找出了,舞桥state给箕部的送钱记录副本。恐怕,也是受箕部的委托交由纪本在处理。

就像玩拼图游戏一样,整幅图片的样貌拼出来了。

「到底是很大一笔钱啊。不得了的资金流。每年不下五千万。」

半泽说道。

「舞桥state是通过咨询费的形式将钱支付给箕部啓治的啊。」

正在仔细查看该公司财务资料的田岛补充道。不过,在舞桥支行查看该公司资料的时候却没有发现相关的东西。看来是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这类似洗钱的方式。」

富冈用锐利的眼神看着灰谷。「原来如此。」

「即使假借名目也要得到利益啊。」

看着一脸怯懦的灰谷,「只是那样吗?」半泽问道。

「什么意思?」

灰谷的喉咙微微颤抖着,摇曳着恐惧的眼神,望向半泽。

「这笔资金,箕部用来干什么了?」

对于半泽的疑问,灰谷大吃一惊的样子,马上移开了视线。半泽继续道。「根据这份记录,七年前有四亿左右的资金流出。刚好是创立进政党,迎来第一次国政选举的时期。」

「也就是说用作了选举的资金啊。」

田岛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半泽将箕部啓治个人事务所的收支报告书递给了田岛。另外还有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书和选举运动费用收支报告书。有了这些就可以知道箕部的财产情况了,这下所有的资料和明细都齐了。

田岛打开了明细,富冈也在一旁探过头去,灰谷也终于无法保持冷静,眼神飘了过去。终于,

「喂,半泽。这份明细哪里都没有出现舞桥state的名字啊。」

代替回答富冈指出的问题,半泽对着如今狼狈不堪却无处可躲的灰谷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好好地给我们说明一下这样好吗?」

对于半泽的穷追不舍,如今的灰谷早已丧失了抵抗的力气。


11.

「内藤部长来了啊。」

等到秘书从门口离开,内藤轻轻行了一礼,被中野渡请到了行长办公室的沙发上坐。

中野渡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领结少见得有些松弛。袖口外翻,袖子往上撸了起来。如此不体面对中野渡来说,是比较罕见的穿法。

「听到小道消息说,明天,您会去拜访特别调查委员会?」

对于直接切出话题的内藤,中野渡那边没有回答。一动不动,注视着墙上的一点。「连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

「抱歉啊。不是想对你们也有所隐瞒,只是我自己也尚未考虑好。」

内藤沉默了,等着行长继续说下去。「事实上,乃原那边提出了再次考虑债权放弃的提案。」

在寂静之中,内藤注视着中野渡的脸。

「那么?」

对于这个提问,中野渡没有马上回答,一阵沉默之后,终于,

「刚才跟你说的,就只是那样而已。」

充满苦涩的表达。

「您打算自己做决定——是那样吗?」

忽然,中野渡一直以来给人的刚毅形象不见了,眼神中出现了迷惘,带着令人不安的违和感,内藤注视着。不管怎样,这都应该不是中野渡一直以来的风格。

「行长,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内藤毅然地问道,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特别调查委员会提出的债权放弃,在董事会决定之后,前些天已经正式的拒绝了。那已是难以撼动的事实了。而且,那个判断是正确的啊。」

没有回答。内藤像是既气恼又无奈,

「为何,您不能找我们商量一下呢?」

内藤的话语中,充斥着不甘的悔恨。

不发一言的中野渡,脸上泛着阴影,苦恼明显地浮现在脸上。

「行长——!」

内藤的抗议声越发大声。「到底,我们是为了什么——」

「这——这早就不是授信判断的问题了。」

中野渡打断了内藤的话。「也就是已经不是你们所负责的工作范畴了。我在考虑的是,如何处理曾经的悬案啊。」

一时就那样直视着中野渡,内藤就像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

如今,涌现在内藤心中的是,明显的惊愕。

这样的中野渡,是第一次见到。

既不威严也不崇高,只是一个苦恼着的银行员。

就任以来,一直全身心投身于行内融合的中野渡,如今深陷在是否要否定过去的矛盾之中。想要相信却无法相信的同伴。会将原本光明磊落的银行信用毁于一旦的问题贷款。至今为止都信任着的同伴,为何会将这些暴露出来,到底这些是不是真的,以及对于这样的同伴的不信任感。

在充满旧系派阀意识的现实和所谓行内融合的理想的夹缝之间,时常艰难地掌着舵,栉风沐雨地持续经营着的,是中野渡啊。中野渡的痛苦就是所谓合并银行的苦恼啊

但是,如今这矛盾显露了出来。

打破这种事态的唯一方法,除了舍弃至今为止一直所抱持的想法以外别无他法。

「我懂了。」

深深叹了一口气的内藤说道。「但是,行长您所苦恼的那些,我也能推测到。」

中野渡睁大了眼睛,却没有说话。对着无言的行长,内藤继续道。

「的确,那是只有行长您自己才能下判断的问题也说不定。但是,齐心协力的话,即使是我们也能与之战斗的。我们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啊。也因此,我们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这是半泽总结的有关旧T给箕部啓治问题贷款事件的全貌。请您作为参考。」

递上报告书的内藤,站了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后退出了办公室。既没有等待中野渡的回答,也没有提出其他的意见。所留下的只有打磨得闪闪发亮的尊严和思念。


第六章完

未完待续


黑崎娘娘和藤原纪香结婚了!!!这真是让人意外得飞起来的事情,话虽如此,娘娘能娶到如此娇妻我们在心中也定是无比祝福的。说起藤原纪香姐姐(还是不说起了,容易暴露了年龄。姐姐?这只是礼貌的说法,就算是阿姨我也照样会亲切地称呼一声姐姐的啦)。

一年一下子又过去了四分之一,不由得为浪费过去的时间捏把汗,有人说人生是用来浪费的,我当然觉得大错特错,你浪费的那些时间一定会回过头来狠狠地报复你。那么,人生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呢,这个答案值得大家用一辈子去探寻。人生并不会太复杂,综其一生,能回忆到的历历往昔,也只有寥寥数篇,我们一定会经历众多的艰难,如此,我们的快乐也定不会少于苦难的数量,为什么呢?因为风雨之后必有彩虹啊。人生也许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所有人都能从内心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

接下来的四月也是如此,如果你遇到了许多困难和麻烦,不要责备自己,至少在这个四月,土星已经开始逆行了,之后火星和冥王星也要开始逆行了,而接着是水星又要开始逆行了,有这么多的行星逆行,相信倒霉的绝不止你一个。

最后,祝大家有个美好的四月。不,还是祝我有一个美好的四月,大家倒霉点也没关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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