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来到一处密林里,正是艳阳高照的午时,太阳毒辣,不宜赶路,轻尘走的疲惫了,脚步有些虚浮,薛楚涵见实在不是办法,便让林全安赶到附近的市集采购一辆马车,方便赶路。
两人在密林中歇息半晌,林全安迟迟未归,薛楚涵让轻尘倚在树边靠着,到别处去张罗一些饮水和食物。
轻尘身体仍是虚弱,迷迷糊糊地靠着,隐隐听得一些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便睁眼去看,只见十来个穿着款式相仿衣服的汉子远远瞧着她,大概是某些不闻名的小帮派弟子,故轻尘没有印象。
这几人慢慢围拢上来,见着这荒山野岭的林子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丽姑娘,都色心起要来撩拨一下。
轻尘当然知道这几人一肚子坏水打的什么主意,却又懒得花费力气去打发这些小喽啰,便冷冷剜了他们一眼。
那几人受了她妩媚凌厉的眼神,果然有些犹豫了,脚下的步子缓了三分,却又实在耐不住心底的躁动,几个人硬是想要去和那姑娘亲近亲近。
为首一人浓眉阔额,皮肤黝黑,像是长年跑小道的人,宽袍大褂,一根黑金色皮带系在腰间,看来在他们中资历稍长。
那人到底见过些世面,见在荒凉地方有个长相艳丽的女子本就不寻常,再者她神色倨傲,孤身一人见了这么多个三五粗的汉子也不露怯意,反而轻蔑之色更甚,若没有两三下子,怕也没能有这种底气。
又回想起近日街头巷尾都在讨论的薛家后人与邪教妖女私奔的传闻,见这女子确实着一身与传闻相符的绯红色鲜艳衣衫,便赶忙拦住弟兄们,呐呐地问:
“这位莫不是嫱妫派的首徒轻尘姑娘罢?”
其余人一听这话面面相觑,立即倒退两步。
传言这位妖女相貌妍丽非常,下手却十分凶狠,往往谈笑间杀人于无形,像是女罗刹一般的危险人物。
但他们仔细一打量又觉得不像,轻尘病恹恹地坐着,脸色苍白,仿佛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哪里像是那等厉害的角色?
其中一人年纪稍轻,自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他大声道:
“若真是那妖女也不赖,今儿个咱哥们杀了她便是为民除害,咱海通帮就能扬名于江湖了!”
这话说得大家蠢蠢欲动,轻尘勉强站起来,冷笑道:“若是真的要来送死,我倒也可以成全你们。”
话音刚落一把大刀迎面劈来。
果然是市井草莽,刀法拙劣,破绽百出。
轻尘左旋回身一掌,便断了那人两根肋骨,直把那人拍飞几丈远,又撞翻了数人,那些人摔在地上啊呀呻吟,引得其余人一阵哗然。
轻尘此举仅用三成功力,但她体力已经大不如前,又接连打退三名扬言要为弟兄报仇的人,早已感觉到妄用功力导致身体气血翻腾,隐约感觉到体内阴匿毒的毒素要发作的征兆。
轻尘的视线有些模糊了,眼前的七八人慢慢重影变成了十来人,颠三倒四地摩拳擦掌要一起上。
体内的寒意又开始蔓延,眼前一黑,轻尘歪倒在地上,无力再敌。
瞧着这形势忽然大变,那几人淫笑着围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绿影婆娑的密林间一道碧色的身影,连同刺目的剑光同时抵达,三五除下杀掉了走得最近意欲对轻尘行轻薄之举的男子。
那碧色衣裙的女子恨声道:“可恶的淫贼,快拿命来!”
说着剑光飞闪瞬间又重伤了数人。
那帮汉子不过是仅会点拳脚功夫的山野草民,用来欺辱一下无辜的村民还能作威作势,一旦遇上了真正练武的武林中人,自然得一路求饶着,屁滚尿流地搀扶着受伤弟兄逃走。
轻尘强打起精神去瞧那人,那女子一身青碧色衣裙,看起来有些眼熟,不正是当日在上虞县竹林里因绯云剑与她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的那个昌乾派弟子碧落吗?
碧落被她瞧得极不自在,撇过头去道:
“你不必这样看我,当日你手下留情放我一马,这次就当做是抵消了,我再不欠你。”
轻尘从一阵疼痛中缓过气来,坐直了身子,又见她脸上浮现起红晕,也扑哧一声笑了:
“我从来就没当你欠我的,不过今日之事,仍要多谢你。”
回头仔细一想,复又抬头道:“话虽这么说,那绯云剑我可是不能还你的。”
自离开了绝情崖,除了不断从别人口耳相传中得知嫱妫派的消息,便再也没有见过师傅了,而这剑,无论它最先出自何处,如今她是否能用得上,却是师傅曾经真真切切交到自己手中的东西,留着多少也能有个念想。
没想到师傅对自己十余年的养育教导之恩,难以回报也就罢了,竟落得个如此的局面。
轻尘这般想着,心头沉甸甸地压了两分惆怅。
那边厢碧落听了她的话却气得一跺脚嗔道:“人都虚弱得拿不起剑了,还霸占着人家的东西作甚?”
轻尘还要说些什么,只见薛楚涵急急忙忙地飞身赶来了,见她安然无恙,方松了一口气道:“我回来时候听得有打斗声,又见几个人朝那边逃窜而去,便立即赶回来了。”
轻尘软声道:“是这位碧落姑娘救了我。”
薛楚涵朝碧落作揖道谢,碧落瞧着他随手丢在地上的两只山鸡,好奇道:“薛公子竟然也会做这个?”
薛楚涵熟练地拾了干枯的枝叶开始生火,手脚麻利地将山鸡清理剥皮架在火堆上烤,听碧落这样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在下时常会到野外游玩赏光,故这些功夫也略知一二。”
轻尘听了,若有所指地瞥他一眼,笑道:“薛公子是性情中人,老爱干些诸如清晨河边赏朝阳或是深夜潭边垂钓之类的事儿。”
薛楚涵也回过头来瞧她,碍着有旁人在,不便回答,只抿抿嘴,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碧落仍是惊叹:“薛公子看起来风度翩翩不染柴米油盐,像是个专注读书的学子,现在瞧着实在让我开了眼界。”
薛楚涵将烤好的鸡肉扯出一片来递给碧落,随口问道:
“碧落姑娘为何会孤身来到这里?昌乾派的其余人呢?”
碧落道:“自上回在上虞县我派的弟子被分成两拨,一拨由大师兄于东江和长老李一帆带领前往西南宅院共商事务,另外的由三师兄单梁和我留守客栈,后来清屏山孙泰叛变,李一帆长老等教中弟子不幸罹难,我便被安排去料理善后的事宜,完后返回复命的途中就遇上你们了。”
“原来如此。”
“你们俩人的事情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一度引起轰动呢。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你们,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呢?”
薛楚涵闻言心情低落,长话短说道:
“尘儿中了阴匿毒,我们打算去巴郡找蜀中的陶家帮,或许他们会有解药。”
碧落挤眉弄眼,佯装恍然大悟朝轻尘道:“怪不得方才你连那些个末流之辈都打不过。”
“末流之辈还不值得我动手”是当日轻尘手下留情时候对碧落说的,看来这丫头还耿耿于怀呢。
轻尘笑笑:“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那么久的一句话你还记着,可真是得罪不起。”
碧落瘪嘴哼道:“那是当然,我近日都有勤苦练功的,可不能让你小瞧了去。”
这时林全安赶着马车回来了,晌午已过,趁着天色尚明三人要抓紧着赶路,正欲与碧落道别,这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石破天惊道:“不如你们带上我吧?”
三人皆是愣住了。
轻尘莫名道:“你不是要回去复命么?”
碧落理直气壮道:“修书一封便可,我师母最疼我了,她定不会怪我的。”
薛楚涵有些难为:“碧落姑娘,若你跟我们同行,怕是会惹你师傅不快,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们在江湖上的风评不太好,若是……”
碧落满不在乎道:“本姑娘不介意,别和那些人一般见识,什么天理难容云云的,我真是厌烦了他们那一套条条框框的大道理。”
薛楚涵还要再说什么,碧落一跺脚道:“你们谁也别说了,我还没有出过远门呢,趁此机会出去溜达溜达,增长见闻也挺不错的!”
说着先人一步钻进马车里了。
薛楚涵和林全安目瞪口呆。
轻尘扑哧一声笑了:“人家一个名门正派的大姑娘都不怕,我们替她瞎操心什么呢!”
说完也进了马车。
林全安与薛楚涵坐前头,策马扬鞭,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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