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21日,日本,广岛县尾道市。
走着走着,拍到一面静止的时间。
几乎无人的僻静街道,紧挨钟表店的房屋,也许是店主的家。大钟颜色鲜艳,风格质朴如童话,时间却不对,不知是否停在了某个新一天开启的门前。
街名如果没记错,大约是“长江x丁目”。
那是首次独自去岛国的最后一天,晚上要住机场,赶次日一早的飞机。原计划去广岛市区补补景点,临走却找不到折伞了。
最后的记忆,是旅店入口的伞架。说起来从车站不过十余分钟步行,却几乎全是攀登石阶。只好存下箱子,返回去找。
然而没能找到。尽管服务员帮我把多人间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店主妈妈,目测65岁以上的小个子老太太,歉意溢于言表,不停道歉,不停鞠躬,我只好鞠回去。数个回合下来,只差双双匍匐于地。一边感动,一边担心全程自己是否有言行失当。毕竟,在这个划满隐形格子的国家,纵有“客人”名号护体,每天活在easy模式,丢了脸遭了恨却不自知的风险,也是有的吧——某种停不下来的庸人自扰。
终于成功告辞,翻出丢三落四后的惯用理由安慰自己:在哪里留下了东西,说不定就是留了个被命运带回去的由头哪。
两手空空地走在下山路上,脚步一轻,心跟着飘起来:索性在尾道多留一天又怎样呢?
来到这小小的精巧港城,根本的动因,比起“日本遗产”的名号,公园、寺庙、神社、电影的名字,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干脆利用这捡来般的一天,去寻找初到那晚没能找到的,他读过的学校吧。
出游之于我,本身就因为相比日常正轨是“脱轨”,而能带来放松;也因此,每当冒出再次打乱计划的小念头,我一般都听它的。
虽然广岛城也还是想去。那⋯⋯就抛个硬币。
抛硬币用来二选一,好用的方法是:比起结果,更要仔细留意看见结果的一瞬间,自己心里的声音。
如今敲字,只记得当时快速地下了决心。虽然详情究竟是“去广岛啊……可我想留下……”;还是“尾道!天意!就这么定了!”,忘光光了。
后来,没有绕太多弯子,还算顺利地找到了最终目的地。白天的路实在比夜晚要好认太多。
悄悄拍张操场,想着大概曾有他走过,窃喜一下,虽然只是一下。知道马上要回到自己的时间里,继续过停不下来的生活。就像校门前的行事历,也满满当当列着未来的安排。
沿途,先经过两三天中来回路过的港口。看这座城的历史介绍:背山面内海,随商业逐渐繁荣。近距离目击了空前的武器威力,自身却幸运地躲过战火的直接冲击。往时风貌,如同被妥善收藏的庭园,绵延至今。
岛国不太有卖早餐。周末上午街道更是安静。坐在水边,对住山与船,咔嚓咔嚓嚼一盒特价薯条,再看看钓鱼的老爷爷们。我仿佛也缩进心里的庭园一角,对现世背过身。
大排长队的餐馆,也是指南里见过的店名。限于时间,艰难地忍住了加入其中的欲望。
路边的巷子里藏着寺庙。尾道的寺是很多的,多到可以作为主线专题巡游。偶然路过且不懂佛法,至少也可以进去盖个章。
离开学校周边后,去了“猫之细道”。一路溜达过来,碰到的真正喵星人其实有限;倒是到处的装饰、细节,都是人心里伸出来的小猫爪,挠啊挠。
乘车前,最后停留的地方,是商店街的咖啡馆。
坐在二楼窗边,从小杯黑咖啡喝到大杯奶茶。一边在脑海里描画:以此处为原点,下楼隔壁,是去过的作家故居;过天桥走两步,能进入雨夜迷路求助过的居酒屋;左手边是车站,往上是住处,住处出门另一边会走到观景台、美术馆、缆车站……
恰如现在敲着字回忆的过程。
我不擅看地图,记路最牢靠的方式是自己走过甚至走丢过,好有大堆情景加持。短短两三天,独自在不大的范围里走来走去,终于得以在电影资料馆看老片子时,对着古旧胶片上不变的城市轮廓,噌一下蹿起一朵欢喜混着哀愁的小火苗。即使自己也觉得多少是做作。
我是多想把因为他而进入认知的地方,切实地变成对自己特殊的地方啊。终于:大概可以说一句:做到了哦。
虽然,马上要走了。さような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