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我写的这些到底是真事儿还是假事儿,我只能说这来源于真实情况,而且丝毫没有夸张。
牧野小学在镇上也数不上名号,只是周围几个村子里比较正规的一个,所以镇上的统一考试还是要到规定的更大更正规的学校去考试,期末考试仍然要骑车子上更远的地方去,孩子们都有了自行车了,也就自己骑着去了,好巧不巧,何清明骑了刚刚一学期的新自行车,链子断了,只好推到村子里专修自行车的老余那里。
从进老余家门,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机油的味道,而且是常年积攒下的陈旧的味道,他家大门底下停着他的三轮车,堆满了各种修车用的配件,新的旧的都有。
老余蹲在院子里,口里叼着香烟,正在熟练地拆一辆自行车,旁边有一盆脏水。何清明避开呛人的烟气,心想这玩意儿味道那么大有什么好吸的?然后问:“大爷,你先给我修修吧,我明天得骑着考试去。”
老余回过头,用满是油污的手拿下香烟,吐了一口,问:“咋啦,小来。”
“我链子断了。”
“那我先给你看看吧,哎?链子待那里呐?”
“扔了,断了我就扔了。”
“哎哟,扔哪里了,还能找回来不?你咋那么不会过日子。”老余看着这个屁大的孩子问。
“坏了我就扔了河里了,还要他干啥。”
老余脾气急,喊道:“我给你接上就行,你扔了,我就得给你换个新的,你知道吗?!”
何清明傻了眼,他也知道找不回来了,说:“那你给我换一个吧。”
“不是不行,就是有点贵。”
“那我没钱,叫俺妈妈来了给你吧。”
“今天换不了,我明天进城进零件去,最快也得后天才能给你修好。”
“啊?那咋办。”何清明嘀咕着,就走了。
没办法,修不了只能妈妈带着去考试了。
早上起了大早,先去牧野小学集合,然后就去更远的学校考试。考试考一整天,上午语文数学,下午自然社会。期中考试学校自己组织,当时只考了正课,没有考自然社会。学自然社会对何清明来说,比学语文还累,因为要是考试,没有别的办法,就是背背背,当时老师让买了一个宝贝一般的书,也不是书,就是一个很薄的小白本本,字体很小,纸很软,所有的有用的知识点都浓缩到了那一个小本本上面,自然社会各一本,考试看这一本足够了。
同学们其实都是很惧怕考试的,考试前一秒都还在看着资料,何清明心里更怕,行为也更夸张,甚至连他爹给他买的新华字典都带上了,背了一满书包的书,连抽屉都塞不进去。
妈妈送他去的,到了考试地点,不能回去,因为很远,再回去不值当的,只能等孩子考完一块儿走,何清明心里很是难受,都赖自己车子给弄坏了,叫俺妈妈在这里干等着我,妈妈你可别赖我啊。
在他们考试的时候,何清明他老妈看见了张敏,反正也闲着没事儿,就找老师攀谈起来。
张老师也认出来了,这是何清明的妈妈,就说:“恁孩子真叫人省心,多聪明不!两个星期没上学都考个第一!真厉害!”
“啥?”
“恁孩子不是何清明吗,是俺班第一名啊!恁都不关心孩子成绩吗?”
“前边那句,啥意思?”何清明的妈妈知道孩子的成绩,啥都不知道这一点必须得知道,一考试完就问。但是张老师的说法叫她感到莫名其妙。
“他之前不是生病了吗,两个星期没来上课,我真想问问恁是咋教的孩子,俺家那个,真是,唉,不省心,我教他他还不好好学习。”
何清明的妈妈没有听老师后面说了啥,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没再和老师交流这件事,心里五味杂陈,在自己面前那么乖巧的孩子,竟然,竟然两个星期没有上课,真的假的?
对自己的孩子,何妈妈一直很有信心,从小就那么听话,除了上学晚点,从来没有主动旷过一次课,生病也要去所以她依然不是那么相信,但是张老师说的明明白白,不可能是别人。
何妈妈和张老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想着还是找孩子确认一下,看我不揍死你你个熊孩子。但是没和张老师提起,又怕张老师再凶自己的孩子,毕竟考了第一名,考好了就算了吧。老师再一说他,再又和之前一样,不想上学就麻烦了。之前就把俺孩子吓毁了,唉,老师也不好打交道啊!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张敏要上教学楼看看,就说:“我还有事儿,咱有空再拉。”
她是有自己的计划的,镇里统一的考试是要搞排名的,回到学校两个班级又要对比,为了自己班的排名,张敏让丈夫搞来了考试的答案,找了几个自己认为学生们不会做的,打了个小抄捏在手里。
然后又给丈夫要来巡场人的工作牌,混进了自己班所在的那个教室。
很轻易就进去了,监考的两个老师也没有感觉到不妥,就是感觉怎么这老师巡场巡的那么慢呢?
张敏每走到自己班的学生身边,就把纸条漏出来,给学生看,学生心领神会,迅速抄上,做出来的就划掉再抄上,大家一看自己的老师来帮咱了,心里都乐开了花。到了何清明,何清明除了费了点脑子,倒也都写上了,就是有个写成语的题不太确定,张老师压低声音但是仍然很严肃地说:“给我划掉,快点!”
何清明自认为正确,也说:“没事儿老师,这个我会。”
“哎呀你快点!笨不死你!”
没办法,只好被胁迫加入了这场作弊。
上午考完了一身轻松,中午妈妈买了包子,看着孩子吃的很香妈妈也没多说话,想着还是等都考完再问他吧,别给他压力。等吃完了何清明问:“妈妈,你吃了吗?”
没有吃的妈妈说:“吃了吃了,你喝点水吧。”
吃饱喝足又去考试了,考试的房间换了,监考的是两个老头,他们说:“恁别做那么大的动作,到时候要是有巡场的来,俺跟恁打招呼。”
何清明不大明白啥意思,当他看到大家都拿出来自己的小白本本的时候知道了,原来这监考老师那么痛快啊,估计是下面做的都是自己的学生吧。
大家抄的很带劲儿,但是何清明没有,他自己都记在了脑子里,他认为完全没有必要抄,而且万一被巡场的逮着了,那不完蛋了。他其实也不知道是啥后果,大家都说被逮着就完蛋了。
正抓耳挠腮写着,突然普通一声,离他两个座位的一个外校的学生秃噜到了桌子底下,不省人事。老师赶紧过来,他的同学也和老师说明了情况,不到两分钟门外进来一看就穿着很高级的夫妇俩,肯定是这孩子的父母,他的妈妈抹着眼泪,将虚弱的孩子带了出去。
周围有人问:“咋回事儿咋回事儿?”
了解情况的说:“他从小一紧张就晕,他家里给他花了好几万了,都没治好。”
何清明惊到了,好几万是什么概念,他眼里最大的钱数可能就是一万两万了,好几万,还不得一屋子?真是有钱,何清明想。
“大家安静,别说话了!”说着讲台上的老头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快把东西藏起来,巡场的来了。
是屋里刚才的骚乱引来了巡考的老师, 班里有学生没注意,就被逮了个正着,东西被收走了,记了他的名字。
那个学生气急败坏,脸憋的通红,想说什么被老师顶了回去,何清明注意到,这个孩子头发比自己长,往上站着,还是黄色的,眼神很吓人,就像和人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何清明从来都是头发长了就让村里的剃头的给剃,因为没得选,剃头的只会剃平头,在他印象中,就没有发型这个概念。也丝毫对这方面没要求。
考完了,那个学生拿出自己的书包,抽出一把二十余厘米的劈刀,往桌子上一砍,喊道:“他马勒戈壁的!都他妈逼在抄,你专逮我,我不砍死你!”
何清明吓坏了,他哪里见过这么场面的孩子,只想赶紧收拾完东西走人。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群人把那孩子按住了,生怕他真出去砍人。
除了学校门,妈妈在门口等他,第一句话就是:“何清明,你给我说,你逃了两个星期课,真的假的?”
何清明吓得腿一软,眼珠子一转,说:“哪里啊,我要真没上学咋考那么好去?”
“那恁老师说的,你没去。你咋还跟老师说谎你得病了?”
“哪里有啊,我天天早起你又不是不知道,俺老师肯定记错了,都快过了一学期了,真是的。”何清明没有料想妈妈和老师说过话了,只想赶紧圆过去。
“行,我信你一会,这要是真哩,我给你说,我叫恁爸爸狠狠揍你!”
事情还是没有遮住,回到家他妈妈还是打了电话给张老师,当着何清明的面问了出来,这是何清明印象最深的一次挨打,他爹抄起扫帚疙瘩踹翻在地照着腚就是揍,他妈就呼他的脸,可比在学校挨的狠了一百倍。
晚上睡觉都不敢平躺着了,腚火辣辣的疼。
今天推荐的是Metallica的一张专辑,就是1999年的《S&M 》live,他的经典之处就是交响与金属的完美结合,真是让人沉醉,一个词,牛逼!真是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