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种修辞手法是兴,一般都放在一首诗歌或者一段诗歌的最前面,通过对其它事情的描写来带出后面要表达的意思。比如《秦风•蒹葭》当中的句子就是这样,这是一首很美的反映爱情的诗歌,我们大家一起来看一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是一首反映爱情的诗歌,说自己心爱的“伊人”总在能够看到,但总也抵达不了的地方。大家看开篇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跟后面的“伊人”完全不搭界,但开篇的这八个字,就是“兴”的手法。“蒹葭”就是芦苇,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一片河滩的岸边,芦苇长得莽莽苍苍的,秋天的露水结在上面就像霜一样,一个特别美好的女子,隐隐约约就在水中的沙洲上面,“我”想去寻找那个女子,不管这个道路如何艰难,但总是找不到,因为那个“伊人”似乎又在另外一边,只能远远遥望,导致我特别惆怅。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古代的人也知道很多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可望而不可及的。确实很多感情是镜中花、水中月。如果自己心爱的人彻底见不到了也就罢了,比如杨贵妃死了以后,唐玄宗让道士鸿都客找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虽然是那种牵肠挂肚的思念。就害怕似乎爱人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总也无法接近。这种感情,就是很特殊的一种感情,带来的就是那种所谓的“惆怅”了。大家知道《诗经》是非常伟大的现实主义诗歌总集,但其中也有浪漫的东西存在,这首诗,就非常浪漫。
这首诗很美,影响也很大。抛开《诗经》当中的修辞不讲,我跟大家说另外一首也很美的诗,其中有的句子是公认《诗经》中最美的,来自于《小雅•采薇》,我节选了第一段和最后一段: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薇是野菜,古代说伯夷、叔齐两个人在周武王平定天下之后,仍然心念旧主,隐居到首阳山不食周粟,采薇来吃,就是这个东西。这是反映战士外出打仗,在外思念家乡和归来时的心情的一首诗。为什么打仗呢?“猃狁之故”,“猃狁”就是汉代的匈奴,在周代的时候就跟我们打仗了,经常打,一年到头的打,有家也不能回。前面是我跟大家说原因,最美的句子在这里:“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这是说出征的时候,杨柳依依随风飘荡,今天回来踏上归途却大雪纷纷扬扬。道路非常泥泞难走,我又渴又饿,心里充满了忧伤,但这个忧伤有谁能体会呢?
我们今天看,同学们享受到了现代科技带给我们的一切,很多事情跟古代不一样了。但很多感情,古代和今天是完全相同的,也就是说,思想这个东西是可以超越时空的,甚至是历久弥新的。我们可以把《蒹葭》和《采薇》当中的描写想象成一幅画、一段视频,让整个画面丰富、活动起来,再用当时作者大概的思想感情来进一步润色,大家就能够感受到这些诗的美到底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