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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阿姨死了。
当嘉嘉听到母亲电话里这个八卦消息的时候很是震惊。毕竟董阿姨也就将将50多岁,之前还听说身体好转了不少。
再追问原因,母亲说:“听他家里人说,是脑溢血,120送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董阿姨家就在嘉嘉家对门,门对门的缘故,小时常和她家儿子一起玩耍。
曾经董阿姨半开玩笑,要认了嘉嘉作干女儿,母亲摇头笑说:“嘉嘉还就一个女儿,怎么舍得给你?!”此事便不了了之。
前两年回家,碰上董阿姨正好在家,便登门探望。
见嘉嘉到来,董阿姨很是高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忙着给嘉嘉拿水果。
因为一只手不断颤抖的缘故,只能放下拐杖,用另一只手拿住水果。身体靠着墙,一步一步挪动。
常年离家,嘉嘉见了董阿姨也生疏起来。
母亲见嘉嘉坐立有些不安,便主动开口打破尴尬。
“老王咋没在家?”
“出去买菜了。”董阿姨一边擦着嘴角的口水,一边口齿不清地回答。
“这么早,就去买菜做饭了,老王还是那么勤快。”母亲笑呵呵地说道。
没想到母亲的话却是引得董阿姨眼花打转。
“你不知道,我的日子苦啊。”董阿姨擦了擦口水,又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好多时候我都想死了算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母亲赶忙拍了拍董阿姨的背,劝解道:“瞎说什么呢,你才多大年纪。你这病又不是好不了,慢慢调理,总会好转些。”
董阿姨情绪上来,却是越哭越厉害。
“丽芬啊,我好羡慕你有个贴心的女儿。要是我也有个女儿,能陪我说说话、聊聊天,我觉得日子也没那么难过了。”董阿姨一边哭一边说,“你以为老王是勤快,这么早出去买菜?他是嫌弃我,不想看到我。自从我瘫了以后,在外人面前总是装的老老实实,体贴我。可是你们不知道,背地里他是怎么骂我的。”“他叫我去死。问我为什么还不死,看我这样子就恶心。”
听到董阿姨自爆家丑,嘉嘉和母亲都有些尴尬,想终结这个话题,没想到董阿姨的话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我知道我这病脏,是人见了都烦。可是,我也没办法啊......生病在家这么久,小峰就来看过一次,还是向我借钱。我哪里有钱,我说没有他摔门就走。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在外面传言我存了钱留给老二,小峰和小峰媳妇儿打电话就是骂我偏心,他们现在做生意需要钱我都不拿出来,说以后不会给我养老送终,让我找老二。”董阿姨越说越委屈。
“你这病也得花不少钱,你能有什么钱。这些年你们打工,为小峰和小军买房已经不容易了。再说了,小军现在还未成家,即使你给他留点钱也无可厚非。小峰的孩子你都带那么大了,这都两兄弟,有什么好计较的。”母亲继续宽慰道。
可是,听母亲这句话,董阿姨哭地更是厉害了。
“天地良心,我真的没钱了啊。亲朋好友来探望,给我的钱回头就被老王搜刮了去。我想买个尿不湿,老王都不给我钱,让我尿床上自己洗。现在,他连同我一张床都不愿意。”
看到董阿姨现在地样子,难免让人唏嘘。
年轻时候的董阿姨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王叔常年在外打工,自己操持家务,种点地带两娃上学。
只是儿子们不是读书的料,早早便辍了学。
为了儿子们的未来,董阿姨便定了主意,同王叔远出打工。
辛苦多年,终于是挣了些钱在镇上为两个儿子各买了一套房。
大儿子小峰机灵,结婚较早,又有一手厨艺在身。婚后在老婆的指点下开办了农村酒席“一条龙”。因为价格公道,又知根知底,生意但也还可以。
二儿子小军随了父亲,为人老实、木讷,辍学后便在镇上学徒帮人修手机。一连几年,愣是除了进货镇都很少出。
小峰的生意越来越好。
董阿姨为了帮衬儿子,便辞了工回家。
忙时帮着儿子洗碗、搬桌,闲事帮着儿媳妇带娃。
那个时候一家人关系很和谐,母慈子孝。
到后来好几年过去,小峰事业红火,赚了些钱,招了帮手。孙儿也慢慢长大,不再需要人时刻盯着。小峰媳妇便以“不想母亲操劳”的理由将董阿姨从家里“请了出去”,将自己亲妈“请了进来”。
无奈,董阿姨便又踏上了外出打工的路。
毕竟,还有个儿子没有成婚不是?!
董阿姨一直有打点小麻将的爱好,打工辛苦,闲暇时便寻人组局打打牌。
也正是因为麻将的缘故,加上董阿姨本身就比较胖。某一天深夜,董阿姨牌局结束回家路上突然中风倒地。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别说夫妻。
董阿姨中风出院后,落下了半边瘫的病根。
刚开始王叔还经常帮董阿姨按摩、喂饭、洗漱......,可是时间一久任谁也受不了半夜枕边人口水打湿整个枕头,尿湿半边床,甚至有的时候大便在床上。
王叔有些不耐烦了。
至于儿子们,大儿两口子借口生意忙,没法照顾。
可是生意忙,说到出点钱请人照看母亲时,又推脱生意惨淡,没赚到钱。
二儿子一直未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平时挣的钱也将够自己生活。为了多赚点钱以后娶媳妇儿,也终于选择踏出牢笼,外出打工。
照顾母亲?!先养活自己吧。
董阿姨生活难以自理,又无人照料,王叔只能将董阿姨带在身边,一起外出打工。
刚开始董阿姨只能蜗居在小出租屋里,用还能灵活使用的一只手帮王叔干点洗补做饭的活儿。
可是每每喝了酒,王叔便对董阿姨拳脚相加,责问要拖累自己到什么时候。
拳脚过后,董阿姨只能偷摸着流泪,继续收拾家务。
再后来,邻居看董阿姨实在可怜,便帮衬帮衬。让董阿姨在一家小饭馆干点洗碗的活。
虽说一坐就是一天,不利于董阿姨身体恢复。
但忙了一天,累下来能有50块收入,董阿姨很是满足。
毕竟,自己还是能靠自己本事赚钱。
也就是这每天仅有的50块钱,一到家便被王叔搜刮。最后也就留下10块钱作为生活开销,买菜做饭。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董阿姨常这么想。好几次想一了百了,可还是下不去手。
一天晚上,王叔下班回家,看到董阿姨已经睡下,桌上仅放着一小盘剩下的炒青菜。
也许是因为白天受了工头的责骂,也许是长久压抑的缘故。
王叔怒从心来,抓起床上的董阿姨,拖到地上,一阵拳打脚踢。
直到看到董阿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王叔才清醒过来。
120千里狂奔,两天一夜。
送到老家的时候,董阿姨已经意识模糊了。
大儿小峰夫妻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母亲,没有理会。
小峰悄悄地将王叔拉到一旁:“爸,120这么远送回来得花不少钱吧?”
“3万多,不用你们掏钱。”王叔将手里的烟掐灭,瞟了董阿姨一眼,神情很是复杂。
小军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董阿姨已经落了气。
小峰媳妇一边看着被收拾妥当的董阿姨,一边埋怨小军回来的太迟。
董阿姨的丧事办的很是漂亮。
嘉嘉因为工作的原因没有回去参加。
母亲在电话里叨叨不休,八卦着丧礼的大小事宜,也不由得感慨一个同龄朋友的离世。
丧事很是热闹,吹拉弹唱一应俱全,道文、佛经一出接一出。诵着董阿姨生前的慈爱,诵着儿孙的孝顺……
席面就设在小峰酒楼。一应厨具、帮工、厨师,都是小峰自己的。
但是,成本还是需要同父亲、兄弟计算的。
两兄弟在董阿姨灵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见人就诉说自己的悲痛和不舍。
反观王叔倒是很平静,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大儿媳戴着孝布四处游走、忙碌,一边感谢亲朋好友地到来,一边宣传自家酒楼菜品如何新鲜、价格如何实惠,还保证要是亲朋好友捧场一定打折。
母亲说,董阿姨的丧事算得上是村里这几年最华丽的一次了。每天席面至少40桌,出殡那天至少来了60桌客人,每天吃食花费就上万。
村里人都夸两个儿子有孝心,母亲身后事办的很是漂亮。
董阿姨丧事结束后,一家人聚在一起清算收入和花销。
最终算下来,两兄弟还一人分了几千块钱。
小峰的酒楼也因为这次丧事得到了有力地宣传。
当天夜晚,王叔就买了返工的车票,谁也没告诉;
当天夜晚,小峰搂着媳妇,筹划着酒楼的未来;
当天夜晚,小军拨通了女友的电话:“我妈走了,现在你不用担心结婚后要照顾她了,可以答应我的求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