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头顶上齐刷刷布满的灯泡,单看都是黄色的暖光,连成一片之后 只剩下刺眼的白,让人不愿抬头。四周的墙和地面,柔软而且极具韧性,好像是尼龙之类的面料,上边有细小的孔洞,把脸贴在上边,能感到若有若无的丝丝凉风,这大概是这个密闭空间并不让人气闷的原因。我,困在这里大概有三天左右的时间,灯从不熄灭,我无法辨别日夜的交替,只能从隔一段时间都有一个墙上的口子打开,送进饭食的频率来估计日期,每日两次。
我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之前被押送到这里的路上,听见过二土匪的声音。他那边情况不明,不过肯定不会太好,知道我被控制了,按他的性格也肯定不会再安分,会闹得更凶,说不定能闹出什么事来。可是眼前这个环境,真的很难着手想出什么办法,那些灯晃得我极不容易集中精神思考。
“环境如此,还是先从身边有的东西开始入手整理吧。”,冷静,是我现在最大的财富,它曾经让我在漫长黑暗的地下甬道中脱困,并生存下来。一路走到这里,有了自己的新家,有了一些值得信赖的同伴和依靠,还有些或多或少与我存了瓜葛的人们。
我把之前藏在身上的L型铁质门插、那个有些掉渣的粉红色卫生纸团摆在面前,看着发呆。每日送进来的饭食,大抵都是些馒头和切好的午餐肉,以及煮熟的地瓜等等,量极少,也没有盛放的容器和用餐的工具,送餐时仅仅是墙上一块跟其他部分一模一样的软墙面翻转过去,露出里边的一个格子,上面摆着食物,如果我不去拿,过几分钟它就会翻转回去。因此我完全没有从那获得什么其他的物资的机会。
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小巧的马桶样的东西,上边除了用于排泄的洞口也都全是跟墙壁一样的软材料包裹着。整个空间里唯一突出的没有包裹的东西,是它旁边的水龙头,探出墙面很短,每次喝水我都要费力把脸挤在墙上,拧开阀门才能喝到,那姿势很让人别扭。
这样一个密闭空间,看起来所有的东西都经过细腻的设置和防范,建造时刻意追求了统一和平衡,形成了一种无懈可击的概念。要打破一个看似完美的环境,就要从把它逐渐变成不完美开始。这如同一场竞技场上的格斗,实力相当的双方都在谨慎攻防,都不能找到击倒对方最有效的方法。那么剩下的就是意志的较量,等待对方现出纰漏和疏忽,往往这样的格斗,最终结果都是以一方打出一击必杀来做终结的。
破坏完美和平衡,撕开这房间防卫的口子,找到它的弱点。先从晃得让我无法思考的屋顶那一排排灯泡开始!
屋顶对于我来说很高,抬眼向上一看就会晃得人无法盯视。我脱下了病号服的裤子,塞到水龙头下边把它浸湿,好方便把它拧的更像一条绳子。把那个铁插棍绑在绳子一端,我有了一个小号的锁链飞镖!在屋子中央站好,双手抓住这简陋的绳子,抡了起来……
呼呼——呼呼——,随着我越抡越快,绳镖发出了阵阵破空声,慢慢倾斜抡动的角度,等待它的力度足够大的时候,猛一松手!链镖好像运动会上的铁链铅球直飞目标,啪啪——嘭!啪啪啪! 一连串的爆响传来,灯泡灭了一片,爆开的薄玻璃碎片夹杂着气体的烟尘飞的到处都是,有一些擦过了我的脸颊和臂膀,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破坏带来的兴奋!顾不上脚掌被多少玻璃碴子扎破划伤,我赶快跑过去捡起那条绳镖,故技重施,爆响声再一次接连响起……,伴着新年礼炮一般声声脆响的,是我狂妄的笑声和叫喊,随着房间里的光线渐渐转弱,这让我有了毁天灭地的一样的激动!
当我喘着粗气停下的时候,房间里仅剩下六七盏灯,光线柔和、清晰,但却不再刺眼。
抬头再看屋顶,许多灯座散乱歪扭,拖着红绿两色电线耷拉在一个个方格子里。像富贵人家闲置别院中养在缸里的荷花,秋天的霜打过之后,只剩下枯萎的莲蓬和瘦干的杆径,等着懒惰的管家闲时才来清理,如果没人想起,它将回到最初别人夸它“不染”的淤泥里,等待下一次的春天。
病号服的上衣是一件宽松的大袍,现在在我手上,卷了几卷,当做扫把。我把地上的灯泡碎片,小心的扫在一起,免得再扎伤自己。刚才疯狂破坏的时候不觉得疼,现在要是踩上一脚,那滋味,真是可以让人疼到咧嘴的。
光线暗下来了之后,整个人也不那么烦躁,我坐在屋子中央开始努力静下心神,以便于更清晰的认清现状,找出脱困的办法。这个时候墙上的翻板门“啪”的一声轻响之后开了,又一次送餐。我手脚并用连忙跑过去,把里边的馒头等物扒拉进来掉在地上,伸头进去往上看,那是一条方形的管道!里边一条绳子吊着一块木板正在往上拉升,刚才的饭食就是通过这个东西送下来的,绳子落到我面前的这个平台上,然后摆动之后就可以留下食物抽走托盘再拉回去。
可惜,那管道口太窄小,我是肯定钻不进去的,即使头能伸进去向上看,可是那时头顶已经顶在了墙壁上,是不能供我转身向上爬的。那翻板门开始动,夹着我的脑袋想要合上。这次,我不会再让它就这么轻易得逞。
我用双手用力的扒着翻板门,硬顶着不让它关闭,它的力量很大,里边像是有齿轮和铰链带动,推得我肩膀骨头都嘎嘣嘣直响。我艰难的支撑着,伸长一只脚去够不远处的那支先前做的绳镖。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拉过了它,用膝盖顶着它的一头在墙壁上一点点的蹭上来,快到齐腰高的时候,在狠狠的低下头用牙齿咬住,挑了上来。最后算准了时机,一个换手抓住铁插棍直接塞在翻板门即将关闭的缝隙里,生生卡住了它,给自己留了一个小缝出来。
揉了揉刚才撑得酸疼的手,我扯起裤子拧成的绳子,咬了咬牙,把它的两端在手上缠紧,上下一掏套在了翻板门上,我拉了拉,我的力量太小几乎拉不动。双脚悬空蹬在翻板门上,我整个人猛地向后倒去,凭借身体的重量来和它抗衡。
嘎吱吱——,绳子发出阵阵响声,里边沾满的水一滴滴的流下来,让我的双手开始打滑。就在我要失去平衡脱手的时候。嘎嘣一声响,整个翻板门被我拉断了下来!幸亏地板也是柔软的材料做成的,要不然晃这一下子非在落地的时候把我摔个好歹!小门后的管道仿佛在咧着嘴笑,我也笑。
把头再次伸进管道里细细查看,耳边有呼呼的风声,还有微微的震动传来,这管道旁边也许正是向这房间通风的风机所在!想到这,我连忙跑到水龙头边,把手臂淋湿,重新折返把手臂伸到管道里……阵阵凉意从一侧的墙壁缝隙处透过来,我伸手敲了敲,里边是空的。拿起小铁插销,顺着门板裂开的缝插进去撬动了几下,这回倒没费什么力气,一块金属板便掉了下来。一个不小的风机让凉风从里边持续吹了出来,被这新开辟的通道吸着向上吹去,力道很猛。之前这风机是供给整个房间的空气所用的,风透着墙壁那些柔软材料的细小孔洞一点点的给这里换着气,这空调系统设计的很巧妙。
我拿出之前的那团粉红色卫生纸展开一张,伸进管道里,手一松,它就被强大的吸力抽到管道上方去了,那里是之前有人放饭食下来的地方。墙壁上这样少了两块板子之后,把洞口扩大变得容易,我又用老办法接连撬了几块下来,让我可以整个人蹲进那个管道的正下方,而不再是只能伸进去个头,这样直上直下的观望,比刚才要舒服的多。接下来的行动方案也瞬间在脑海里形成,现在我仅需要耐心等待,等待上边有人再一次送饭的时候。我不会坐以待毙,我要发动我的攻击!
这一次的送饭间隔,在我的苦苦等待中显得那么的漫长,好几次我都担心是不是我刚才弄出的响动太大,惊动了上边的人,不会再有人从那口子上方出现了。这让我心里很焦躁。
好在,事实上那并没有让我等待太久,我终于听到了上边有东西磕磕碰碰的声音传来,有人在上边弄着什么东西。我把身体缩的更小,风机的口子在我头顶不远的地方,我把之前弄掉的那块铁板顶在头上,以防上边的人直接看到我躲藏的位置,错开一点缝隙偷偷的向上观望着,手上用衣服包着一包东西,凝神静气的等着。有脚步声在上面,近了!
一条绳子吊着个木板,从上边垂了下拉,缓慢的向下放着,眼看着就要落到我头顶的铁板上了。我抓住这个档口,突然站立起来一手抓住那条绳子,一手向上抖开了那衣服包裹的东西!叮叮当当的细响声音之后,是上边传来的一声惨叫,那叫声无比凄厉,想必疼的厉害!衣服里包裹着我从地上一片片捡起来的灯泡玻璃碎片,特地筛选了那些轻薄的小片,足足裹了一大把,在我一抖手的时候,那些小碎片全都顺着管道里强劲的风飞了上去,直扎了上边的人满脸满眼!当时就有一片血雾从上边飘了下来。
迎着上边的惨叫,我抓紧绳子,双手相互交错,脚和后背牢牢的顶着管壁,快速的向上攀爬而去……
上边是一个小个的老头,正躺在地上抱着脸不停的惨叫,不知道是后背本来就驼,还是因为疼痛扭曲了身体。那些细碎的玻璃扎伤了他的双眼,满脸的口子不停流着血,让他本来就阴恶的脸看着分外可怕。他身后不远是一道门,没有锁,还开着条缝。我连忙跳过他的身体,一路撞开了那门,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