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老妈的生日。我趁着早凉坐上胡先生开着上班去的车先到了老妈家里，还带上了特地早起煎熟的一锅南瓜粑。
我到的时候，老妈正从屋东头的园子里将刚摘满了篮子的西红柿、豆角、西瓜、香瓜往回提。
我问她老爸去哪儿了，她说去菜市场了。胡先生急着赶时间上班，我让他先离开。我说我骑电动车去接老爸，老妈说也就买一两样东西，家里小菜都是齐的，不用去接。我还是打了电话给老爸，没想到老爸倒是爽快地叫我去接他，他说天实在是热得很，他在某家店铺里等着我。
接了老爸回来，就算一路骑车吹着些许因空气流动带起的微风，老爸还是被汗水湿透衣背。
三个人慢慢悠悠地吃好早饭，然后老爸负责洗锅洗碗，我和老妈剖鸭杀鱼准备中午要吃的菜。不大一会儿，妹妹也到了。
两个弟弟都在北方工作，他们两家不方便每次都特地迢迢地赶回来，当然，电话、视频问候和红包一样都不少。老妈的生日向来没有别的亲戚加入，所以今天在一起聚的人并不太多，我们夫妻俩（女儿去外地了），妹妹一家三口，加上老爸老妈，一共七个人。其实，这样的氛围也很好，大热的天，不想劳烦许多亲戚来回地奔波折腾，就我们几个平时离得近的子女孙辈回家陪陪老爸老妈，随意弄几个简单的小菜，热闹，又不嫌操劳。
虽嘴上都说就随意弄几个小菜，老爸老妈还是准备了不少食材。他们竟然在头一天就买回了五斤多的猪蹄，而且两人已经将猪蹄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放在冰箱里冷藏了一夜。
老妈把一大盆子的猪蹄一股脑儿倾倒进大铁锅里时我赶忙拦住，我说一下烧这么多哪吃得了，至少得分两三回呀，老妈说烧熟了先盛一些上桌吃，剩下的让我们姐妹俩带回去，说我们平时在自己家哪里吃得到柴火灶烧的猪蹄。
除猪蹄外，荤菜还有炖的一锅老鸭汤、一盘红烧野生鲫鱼、一笼南瓜粉蒸肉。
蔬菜也有好几样：高瓜丝、山芋梗、青椒、苋菜，豆角洗了都不想再烧了。
还有两样凉菜：凉皮、白糖腌西红柿。
当然，还有一盘我精心制作的南瓜粑必须隆重登场。
待摆齐碗碟酒杯，一桌子也是挨挨挤挤的了。
十二点多了，人才全部到齐。因为两姑爷下午还要上班去，除了老爸酒杯里的是真酒，我们小辈便都以王老吉代酒，敬祝今天的大寿星生日快乐。老爸老妈笑眼欢颜，为今年家里喜事连连感到很欣慰，先是添了孙子，再是小外孙女考上理想的大学。
开始吃菜了，我们每个人都先喝了一碗鲜美的老鸭汤，感觉暑热和气闷顿时就消减了不少。
满桌好吃的菜都不知道到底该吃哪个好，别的似乎都浅尝辄止，唯有老妈烧的猪蹄实在好吃诱人，一大碗很快就要见底了，搞得老妈成就感爆棚。她端起大碗又要去厨房添补，我们一齐拦住，说不能再吃了，吃多了长太胖怎么办，她哈哈笑着只好把碗又放回到桌上。
吃饱喝足后，本来我想留下再多呆一会儿，好帮老妈清洗一下碗筷，但要上班去的都急着要走。刚好妹夫要到县城开会，我就想着干脆顺便坐他的车回家，不想等到胡先生下班后再兜转过来接我。
我不好意思地跟老妈说：“那今天不能帮你洗碗收拾了。过几天我再回来看你们。”老妈说她洗几个碗有什么累的，她是希望我们都吃了晚饭再走。但她看到几个都还要上班去，就没有再三挽留了。
我和妹妹干脆自觉地各自盛了一些猪蹄，老妈赶忙去翻找要让我们带回家的香瓜、西瓜、干豆子啥的。
我到家后，给老爸打电话报告时他还絮叨“还剩下那么些菜，一个都不留下吃晚饭……过阵子，我再买些猪脚让你姆妈（方言）烧给你们吃，啊……”。我只好劝他把能留着放进冰箱里，吃剩下的那些蔬菜狠狠心倒了算了。
我开了空调好好睡了一觉，在迷迷蒙蒙中醒来后还赖在床上，又习惯性地开始了浮想联翩。不禁想起了曾经有一年为老妈过生日的事情。
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妈妈的生日总是逢上一年中最忙的“双抢”，我童年的记忆中她的生日从来就没有好好地过过一回。
那些年，家里烧饭的事都是奶奶一手拎着的。平时逢哪个过生日，奶奶都是磨些米粉做出一锅米粑来，农村人有一种说法，过生日吃粑是“ba灾星”（克灾祸）的。我们哪一个小孩过生日，还会另外再煮一个鸡蛋，几个孩子分着吃。但是到我母亲生日，顶多只有米粑，有时忙忘了也就算了。我懂些事后，心里觉得奶奶到底是有些偏心的，她儿子也就是我爸过生日她总要下碗长寿面，而且还要在碗底卧几个煎鸡蛋，虽然每回老爸都是夹给这个夹给那个让每个人都吃上一点儿。我忍不住问过奶奶为什么。她就说我父亲是一家的主劳力，做事最辛苦。她还说她自己也从来不舍得吃一个鸡蛋，这倒是真的。但毕竟奶奶过生日姑姑们都要回来的，照现在的话说仪式感还是足足的。
有一年，最小的弟弟应该还没出生，我们姐弟仨一起作妖密谋要为老妈好好过个生日，记不清点子是哪个最先想出来的，大概是我吧。我们事先跟奶奶、老爸都商量好，白天谁也不要提今天是我们老妈的生日，中午也不要做粑。
太阳快下山时，大家都还在田畈里干活，老爸找了个理由让我回家做别的事。我回来了，先帮奶奶煮粉做粑，我又央求奶奶今天一定要煎几个鸡蛋下一碗长寿面给我妈过生日。奶奶终于没说什么就同意了。我在奶奶的指导下自己试着煎了一个，奶奶看我手法不熟练还是把我推到了一边。一共煎了三个金黄灿灿的鸡蛋。我把它们盛起来放到橱柜里。
待老爸老妈和弟弟妹妹都收工回来了，我就开始煮面。弟弟妹妹分工合作先把菜都端上了小竹床（夏天的餐桌），再一一盛好稀饭。奶奶将刚出锅的米粑也盛了一瓷盆过来放好。老妈这时才惊讶地发现，我们大家并没有当真都忘记了她今天过生日，她说：“我以为奶奶（她也跟我们一样称呼）不记得了，我也不好提的，本来也无所谓的嘛！”老妈很开心。都坐下吃晚饭。
吃到小半程，我折回厨房把锅里的面和煎鸡蛋盛好，小心翼翼地端到老妈面前放下，我们姐弟仨一齐大声地说“姆妈生日快乐！”老妈特别震惊地看着大伙儿，又看看面前的一大碗长寿面，然后她拿起筷子在碗底搅了搅就把煎鸡蛋翻到了上面，大概她是猜到了下面一定卧着煎鸡蛋的。我看到妈妈的眼泪慢慢地蓄满了眼眶，强忍不住，又一滴一滴地涌出来。她执意要把鸡蛋分了，我们都坚决不让，我们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坚定地表明绝对不吃的决心。妈妈只好和着滴下的泪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专门为她做的长寿鸡蛋面。
如今，日子已然好过太多了。我在心里想着，一辈子受尽苦难的奶奶早早就离了我们远去，她老人家今生享的福实在太少了。老爸老妈，你们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想不到日子能慢慢变得像今天这样好，你们可能更想不到的是你们的四个孩儿个个都进了学堂而且都还算是挣得了各自喜欢的工作和生活。
亲爱的老爸老妈，我们姊妹兄弟一定会努力让你们余生的每一天都过得幸福快乐！（2018.7.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