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新海诚执导的日本动画《你的名字》持续热映。画面定格在主人公三叶与泷在长阶擦肩,记忆在身体深处的爱终于穿过时间的交叠,让彼此感知。那一刻,一定有正在寻爱的、爱着的男男女女,与三叶和泷一起流泪了。我也流泪了,却是为了在那飞驰而过的时间里,我们做过的所有努力,和努力后答案“就这那里”的命中注定。
有一个镜头印象深刻。祖母与三叶编织结绳,彩色的绳子在祖母和三叶的手中翻飞,“聚在一起,成型、扭曲、缠绕,有时又还原、断裂、再次连接,这就是结,这就是时间。”祖母向三叶解释传统的奥秘,传递古老的智慧。结绳体现着时间流动的,也代表着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人与神之间的纽带。
不知道与泷交换身体的彼时,三叶能否领悟祖母的话。在我们看不到的异时空里,时间化成有形,引我们在爱情的迷宫里寻寻觅觅、又跌跌撞撞,我们铭记又淡忘,追逐又错过,不知什么时候走到终点,才发现,他(她)就静静站在那里。如果能抓住时间,像三叶与泷,抓住那交错的三年,让爱的人躲过灾难,留下他(她)的名字回到现实,不知时间打了怎样的结?
这个结像张爱玲笔下的《爱》,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在这篇只有三百余字的小小说里,主人公,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站在桃树下,记住了向她轻语的年轻人,可是,爱情的桃花还没来得及盛开就散落在她脚下的土地。多年后的风尘辗转,没想,桃花一直在她心里植根。也许,那个年轻人的问候并没有什么深意,而她却赋予了期待和希望,以至多年后,在无情的时光里,化成了生命中永恒的微光。
泷喝下三叶的口嚼酒,穿越回三年前,看到了彗星陨落摧毁糸守镇的灾难,于是,将自己置换入三叶的身体,拼尽全力去拯救小镇居民。虽然这“预言”让大家难以置信,但她与朋友仍不放弃,策划营救方案,使小镇得以保全。“泷”惦念着他爱的三叶,更不忍看到灾难降临这个安宁的小镇,“他”奔跑呼告,看到“父亲”的麻木,居民的怀疑,“他”流下了绝望的眼泪。那一刻,我看到了仁者之心,在生死关头,平静的时间河流瞬间凝固,“泷”用一心一意的营救编织出大爱的生命之结。
这个结像沈从文笔下的《时间》,事事物物要时间证明,可是时间无形无声,要说明时间的存在,还得回头来从事事物物去取证。三叶与泷,交换身体的起初只知道变成了对方,感受东京与小镇互易的生活。渐渐地,他们发现可以用手机隔空对话。交流越是密切,关注越是密切,直到泷与前辈约会失败,直到他看到消亡的糸守镇。他们拼命奔跑在彗星降落之前,时间交错间,虽没能相见,却让彼此确认爱意,并为了这份爱奋不顾身,让生命成为永恒。
时间的次元交错与象征时间的千千结绳,是电影情节推进的主线。三叶红色的头绳与泷手腕的线圈,总能闪电般激中灵魂深处的记忆,和身体深处的灵魂。就像我们梦境中有时出现的熟悉场景,仿佛与我们曾有故事,只是时间改变了它的方向,终于与我们时空相隔。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小屋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太阳他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朱自清《匆匆》)那些熟悉的场景来过又走了,匆匆地顾不上回味,人生的下一站已在前方等着。
蒋方舟在影评中说得好,不如谈个恋爱。不要徘徊在时间的起点,往前走,做什么都好,迷失的会迷失,相逢的终会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