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上了大学,我都一直认为,我还活着我的童年。
头两年里,我又觉着我活着我的青年。而越不愿承认的往往越是事实。某次深夜的徘徊,敲打了我,我终于避无可避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我只活着我的现在,所有过往了的,稍一松手便随风而逝。人的半生,大概要遇到三次机会来认清自己。第一次是初次离家,知道了自己是个如此真实而又独立的人。第二次是回家,发觉自己并不独立,自己不是活着自己。第三次是无家,虽然那个院子还在,那些人还在,但你终于知道,过去的你不在了。
七月是浮躁的天气,白天还日丽风和,晚上就耍起脾气,咕咚一声炸雷后,大雨便瓢泼而下,可不管你有没有伞。终于到了屋里,又有着一份潮闷盼着你,褪去衣物,冲了澡,倒是畅快,却总也难免身是身,心是心。烦恼接踵而来,前日的恩怨,后日的油盐,大事小情,无一不似那贪婪的蚊蝇,吸食你的精神,耗散你的本真。关了灯,出去走走。开了楼门,才忽而想起,雨大着呢,甭想出去。
人的一生大致总要奔波,或许你可心态好些,读些《遇见未知的自己》,或是《当下的力量》,古往今来,成书立作的都是大贤,他们自是有些高明的己见。但,那毕竟是他们的,不是你去看几遍书就能拿来,譬如我跟你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一般。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遇到如此逆境,但凡有些知觉的人,奋起不好说,总是要反抗的。昨日回家得晚,路上有袅袅之音,循声望去,一无臂青年在卖唱,我臆想着他曾经历过什么,或许是老母的一个大意使他再也不知何为臂膀,又或许是生而如此,若是后者倒还好吧,他该不解人为何拖着两个长条了。但他终于没有理睬命运的捉弄,他还有口,有脚,足矣。渐渐地,听着他的歌声,一团暖意在心里绽开,我想,他是真的掌握着自己命运的人,而不被他人或任何外物侵扰。
最近睡眠总是挣扎,睡前脑海总要刮起风暴,搅动着,翻滚着,要去强压,不免此起彼伏,只好顺了那摇摆的劲,荡来荡去,不久却真的荡进了梦乡。人若只有一个故乡,那一定是梦乡,那里是你避风的港湾,再没有比那里更稳妥的了。
早上醒来,床上一片狼藉,使我不禁怀疑人活着两个人生。一个使你清醒的痛苦,一个使你痛苦的清醒。
早起推窗,草香扑鼻,燕语嘤嘤,那窗框圈起了一幅画出来,那色彩,那架构,再没有比这活灵的了,几道阳光舞动着走进来,屋里顿时有了生气,墙也亮了,地也亮了,提醒着我,裂隙,是光进来的地方。
最近身心俱是疲怠,只因过于忙碌,从未体验过的忙碌,吃饭喝水都要往后拖,却也让我有着一份超脱,无暇顾及那许多的烦恼,不得不将他们一手拨弄走,心里反倒只剩工作,倒也干净。自此,又深有体会,烦恼是自找的,是你给了它空间安驻于你心里,而要赶走它,须得你去找寻那个可以填满你心的东西,或是工作,或是爱好,或是某个你忽视着的人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