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了又晴。温热的阳光熊窗子照进来,室内温暖如春日。
案头的文竹斜逸着翠绿的枝丫,薄而软的枝叶在阳光下分毫毕现,接近于透明,真是一副好景致。我忍不住起身观赏。
文竹的枝叶我曾修剪一番,虽不精于修剪,但不喜它最初随意的样子,剪去秃枝和根本细小的枝叶,它显得挺拔许多。如今再看,叶间竟开出小米般细小的白花。细碎的小花朵零落地缀在叶间,整个舒展开来也不到一粒米大小,不留神根本不会被注意到。可是它们也开的极其认真,从花瓣到花蕊都几乎是精致到对称的,细小得惹人怜爱。轻轻嗅一嗅,并无香气。它们就这样接受被忽视的命运,哪怕无人知晓也认真绽放。
这盆文竹是半年前搬到新办公室时一位朋友送的,一同送来的还有一盆开的五颜六色的月季花。我的心思自然偏重于月季花。大朵的月季花开的密密的,有大红色、粉红色、鹅黄色,甚至还有一朵略带浅绿色。同一个小花盆里光是绿的枝叶就已经很繁盛了,再加上枝头各举着不同颜色的花朵,这花盆就热闹非凡了。看的人都忍不住要惊叫一下,多看几眼或者伸手去拨弄几下。我将它置于休息区的案几上,来来往往的人老远就能看到,一时间月季花风头很盛。
相比于月季花,文竹初来的境遇就惨淡很多。首先是它的花盆,古色古香的泥塑花盆,大抵是用水泥浇筑后再人为涂上绿色的,表面凸凹不平,像生满绿苔的石头。然后就是枝叶,枝叶是极其茂盛的,从根部到顶部,喷泉一样炸开着,都有绿绿的绒毛一样的叶子。有一支很长,中间的光秃秃的,只有顶部有一小片叶子。卖花人大概是为了好看,将秃的长枝绕着根部缠了一圈又一圈,只把有叶子的部分斜斜飘出花盆外。这喷涌的枝叶并不是新鲜的墨绿,也不是青翠的翠绿,而是略带焦黄的浅绿,很不莹润的感觉,虽然繁盛却并不觉得有多美。最后就是它的沉重。花盆本已厚重,再盛满土栽上植物,自然就显得大而笨拙。我需要双手合力,才能给它挪动位置。起初是将它和月季一同搬出搬进晒太阳、接露水,后来索性就将它单独置于向阳的窗口,定期给它浇水,免去许多劳苦。
月季花初来是极受青睐的,不厌其烦地挪动位置,让她独享阳光雨露,它却没风光多久。大概是新栽的花株没有存活,三朵黄色花先是黑了边缘的花瓣,接着整体耸拉在枝头,未开的花骨朵也焦黑了,最后连绿的枝叶也发黄了。清理完黄色的花株,花盆一边就空荡很多。另一边的粉色花株也开始落花和枯枝。只有大红色花株坚持着开放。后来,它就成了一盆普通的单色月季,花盆一边枝繁叶茂,另一边裸露土壤。
此时是冬季,傍晚的阳光有着橙子一样亮眼的黄,斜斜照着文竹,文竹的枝叶就仿佛被唤醒了,透出极其温柔的橘绿。粗粝的花盆也显出它柔和的线条和古色古香的韵味,落在桌上浅浅的影子都镀上毛茸茸的边。这种美,极其宁静的、温和的,我忍不住屏住呼吸。阳光很快淡了下去,桌上的文竹宁静如往日。它惯于我的冷落,也必不会知晓方才我的那一份观赏和自身的美。我却陷入沉思。
这样的时刻,想必有很多,我却都忽略了。而它并不责怪我的忽略,一如既往地在傍晚的日光中站成风景。我看与不看,它都站在那里,不悲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