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初次相遇,是个夏天吧,还记得你当时抱着一沓素描纸一头撞进我怀里的模样。
嗯,怎么说呢,不漂亮,不惊艳,样貌平淡。以至于,我们在图书馆的第二次相遇,你浮夸着对我微笑,我平静着对你不屑一顾。
你说,你之所以上演女追男这么不矜持的戏码,全是因为我们的第三次相遇——在南吉地铁站,顾安和米茵分手的那天。
你说,你从没看到过男生分手之后,还能淡定的独自去买杯咖啡,然后若无其事的走进地铁的模样。
你说,你非要拿下顾安那个渣男不可。
然后,再狠狠的甩掉。
第三次的相遇,当你再次撞进我怀里时候,你发出了屠猪一般的惨叫。你的惨叫声,非常完美的吸引到了整个车厢的回头率。
也吸引住了我身旁的顾安。
只因,笨重的你不仅撞疼了我的胸口,还撞泼了我手里滚烫的咖啡。
烫伤了我的手背,弄脏了你那天穿的碎花裙。也惊呆了你要拿下的顾安。
后来,我们相熟了之后,你常说,从没见过大夏天还TM喝热咖啡的两个怪人!!
瞧,你始终是这么一个大大咧咧而又粗鲁的人。喝热咖啡的“怪”人可不止两个。
所以,当你问我,是不是你太过粗鲁、莽撞,以至于三年了,顾安还不曾接受过你的表白。
我回答你,你看,你又犯病了。
往往这个时候,你都会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白北,你和顾安认识那么多年了,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是啊,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你总是哀叹:“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而我追顾安,怎么隔着好多座山。”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眯起眼睛淡漠的看着你,听你继续重复着以往的话来讲。
你从来都是满脸憧憬着说:“如果顾安能来追我这个弱女子,隔层纱就足够了。哦,不,纱都没有。他只需要回头看我一眼,我就会屁颠屁颠的甩着脑袋噌到他的身前,扑进他的怀里。”
其实,苏小木,我也喜欢着顾安,比你还喜欢。
比你还要早。
No.2
是个下雨天吧,彼时我和顾安还只是Y一中的新生,彼此不相识。
初秋的气候,放学时已接近傍晚。天色暗沉,我留下打扫卫生,直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我才将本不太脏的教室打扫完。
我静静地看着窗外下起的阵雨,一瞬间的噼里啪啦,豆大的雨滴拍打着窗外的地面,犹如一见钟情般让人猝不及防。
而匆忙跑进我教室里来的顾安,便是让我猝不及防的那个一见钟情。
那天的顾安,被雨淋湿了不少,却依旧那么的好看。雨水顺着他发着光的皮肤滴向地面,晃乱了我的心神。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再看了看我,缓缓地向我走来,随即扯过我搭在肩膀上的薄围巾,往自己湿透了的头发上擦过去。
窗外的雨还在欢快的下着,教室里的气氛却有些许尴尬。我呆呆地站在顾安的身旁,尽管站得笔直,却终究只是到他胸口的位置。
看不清我自己的围巾,只因,我不敢抬头。
时间过去了许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雨也渐渐小了下来。
阵雨始终是阵雨。来得快,去得快。
就如眼前的顾安。
当顾安将湿润润的围巾递给我时,我有点懵,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要去接住,他就已经松了手。
围巾即将掉落在地板上的时候,顾安先我一步抓住,随即他缓缓开口:“你挺文静的。”
我在内心咆哮了一万句“去TM的文静。”而事实却是――我脸红着接过他递过来的围巾。半字未吱。
他从我的身边走过,出了教室,随即提了一个盒子进来,顾安把盒子递给我,说:“喏,要不要吃点巧克力,送你的。”
我抬起快垂到地面的脸庞,看了他一眼,腼腆的接过,回给他一句细若蚊吟的谢谢。
顾安倒是很不客气的接受了,还说,我的围巾挺吸水的。嗯,是挺吸水的,以至于那条被他擦过的围巾,在我的心里一直未曾晾干过。
雨停了,黑夜也渐渐压了下来,我和顾安踏着微风,各自默默的走向回家的路。走到家的尽头,才发现,原来我和他住在同一栋楼。
自此,高中三年下来,我和顾安从每天的一前一后的出门、一前一后的进门,到后来的一前一后的默默赶路,再到并排而行。
他对我始终是平平淡淡,而我对他,最终只能不平不淡。
No.3
而苏小木,你却不一样。
你说,你小学时就知道喜欢隔壁班的某个“他”。初中时就学会了写情书。高中时已经在别人的目光中挽着某个少年,成双入对。
而今我和顾安相识三年、三年又已三年,你才和他相识一个三年,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可我没想到,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你把婚礼请柬送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才知道,你竟要结婚了。
婚礼的前一晚,你约我到隔壁学校的跑道上聊天,你说,这次不用我再帮忙喊顾安。
临出门,我拿起桌子上你的请柬,上面用烫金字写着“顾安&苏小木”。不同于往常,我赶到约定地点时,你和顾安已经坐在草坪上,彼此正开怀大笑。
其实苏小木,那一刻,我真的看到了纯真与美好。第一次觉得,你们俩莫名的相配。随即,我挤了挤自己的嘴角,让自己露出祝福的微笑,说来也巧,那一刻的我,正好与你们俩四目相对。
本以为,那一刻的我,微笑会僵在嘴角,却不曾想,我竟还可以真心的笑得那般开心。
开心得差点没忍住要流下的泪。
你俩在一起,真好。
你拉着我坐下,脸上是新娘子特有的幸福模样。那天,你很美。你说,白北,真的不敢相信自己要嫁给顾安了,如同做梦一样。
我微笑的看着你,又微笑的看着你身旁的顾安,回了你一句:“是吧,我也不敢相信。”
后来,都是你一个人坐在原地不停的说,而我和顾安,默默的坐在你的身旁倾听。也不知过了多久,再回神,天空竟早已挂满了星星。
你也已经说得差不多。
顾安说:“咱们仨,去跑道上跑跑步吧,以前,总是白北陪着我一起跑。”
我看了看你,以为你会因为吃醋而不开心,连和顾安撇清关系的语言我都组织好了。结果,大大咧咧的你反倒说了一堆笑话,来逗我开心。
跑道上,你和顾安已经跑远了,我终究是跑不动了,我才明白过来,也许,在爱情的跑道上,我也会累。
是的,小木,我一直都在跟着顾安跑。却从来都是默不作声的跟着,不似你,可以张扬舞爪的喜欢他、倒追他。
光明正大的跟他说,喜欢。
那天,我在看台上坐了很久很久,看着看台下的人来人往,再慢慢的人去楼空,才明白过来,大大咧咧的你当初说的唯一一句稍微文艺点的话。
你说:“在他心里睡一下,生着微笑的花。”
是啊,在他心里睡一下,生着微笑的花。
顾安,其实,我也怕人走茶凉。
当我接到你打给我的电话时,你问我在哪,我对着电话那边的你说了一句:“小木,其实,我不怕人走茶凉。”
电话那头的你突然的安静了下来,那是自我认识你以来,从未有过的安静。不知怎么,我反倒不太习惯。
许久,你说:“白北,我终于要嫁给顾安了。”
我看了看空荡荡的运动场,平静的说,对,一个三年,你终于要嫁给顾安了。
可我没想到,你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不知所措。
你说:“不是的,白北,和我结婚的顾安,不是你的顾安。”
你说:“我和他,才认识三天。”
No.4
随即,我便在一脸懵的状态中,看到了你VX上发给我的婚纱照。 我愣了半天都没缓过神来。照片上的女孩,一袭淡蓝色薄纱礼服,长发及腰,一脸幸福的模样。
而你身边的顾安,却真的不是我的顾安。
我看着照片,对着电话那边的你喃喃的说了句:“好美。”
那通电话匆匆的开始,却过了很久才结束。
我看着已经离开了两年的母校,忍不住想要大声的呐喊。正在我准备开口大吼一声时,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我先来。”
我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不轻,是顾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顾安早已站在了我的身后,我掐了掐自己的手背,故作镇定。
顾安缓缓地靠近我的身后,伸手摸了摸我的短发,随即,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低着头在我耳边轻声的说:“把耳朵捂上,我要大吼一声。”
他说话的气息,吹在我的耳根,我慌乱抬起头,慢慢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象着他作出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顾安见我捂住了耳朵,他干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随即大声的喊道:“小北子,我喜欢你――很喜欢。”
夜晚的运动场,格外的安静。却不停的回荡着那句――喜欢,很喜欢。
天空又下起了阵雨,突然的噼里啪啦,又匆匆的停下。一场几分钟的雨过后,空气渐渐地清新了起来,这一场阵雨,洗尽了世间的繁华,亦洗尽了我心中的尘埃。
我依旧保持着双手捂住耳朵的姿势,身后的顾安,抬起他按在我肩膀上的双手,缓缓地将我捂住耳朵的双手放了下来。
四周很是安静,以至于只听得到我窘迫的呼吸声。
顾安走到我的身前,低头看着我,随即,抬起双手,捂住了他自己的耳朵。
他用低沉的嗓音说:“小白北,到你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视线与顾安的胸口平齐,再抬头看了看闭着眼睛、捂住耳朵的顾安,我鼓足了勇气,闭上眼睛,大喊了一声:“顾安,小北子说,她也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寂静的运动场上回荡着我那瑟瑟发抖的声音,那个声音不停的重复着――喜欢,很久很久。
我昂着头,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却恰好对上了身前含情脉脉的顾安。
No.5
顾安和我,就这般走在了一起,在你结婚的前一天。没有华丽的拥抱,没有浮夸的对白,平淡的走在了一起。
在你婚后的一个月,我才知道,你当初说的那句文艺的话,完整的一句却是“在你心里睡一下,生着微笑的花心伤”
后来的时光里,你和我说:“白北,你其实可以开朗一点。毕竟,如果不是你这么内向,你和顾安早就已经在一起了吧,哪儿还有之前那个米茵的事儿。”
其实,苏小木,这件事我瞒了你。
三年前,我和顾安21,米茵18。 还记得当时的她,学的美术专业。她的学校和我们只隔了两站路的距离,刚开学的那段时间,她初入大学校园。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与憧憬。
她是顾安的表妹。
那个时候发生的事, 很多我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我和顾安一直保持着不平不淡的关系,那段时间,每到周五的晚上,顾安就带着我,经常跑到米茵的学校去给她送吃的。
偶有认识米茵的人,会问我和顾安是米茵的谁,往往,顾安都会指着我说:“她是米茵她姐。”
我俩常常站在走道里,等着她下课。也许是艺术班的原因,给我的记忆是,每次去找她,她都换了教室,也换了很多的同学。为此,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对你们学校的教室耿耿于怀。
我还记得你和顾安的第一次相遇,抱着一沓素描纸的你,踩着坡跟鞋,在人群中匆忙的穿梭。却恰巧在走到顾安的面前时,你不小心崴了脚,随即重心不稳,开始往顾安怀里扑。
可你没想到,顾安会淡定的将跟在他身后的我,提到他的身前,以至于你捧着那沓素描纸,和我撞了个满怀。
后来的一个月里,米茵的室友给我打电话,说米茵怀孕了。当时我没敢告诉顾安,偷偷的带着米茵去了医院。
从医院出来,米茵很是虚弱。正在我打算将她送回你们学校时,顾安黑着脸站在了我的身前。
顾安问米茵:“谁的。”
米茵虚弱的说了一句,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后来,我和顾安将她送回学校,米茵怀孕的事,已经有很多人在小声的议论。都在对着米茵指指点点,说她不检点,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
当顾安大声的说出“米茵,我把你甩了,你过好自己的一生。是我对不起你,我渣。”
嗯,没错了,那是你第二次和顾安相遇。
那次被你骂为渣男的顾安。我没想到你当时也在人群当中。还去了地铁站,与我们走的同一段路。
再后来,我听说,你们学校偶有说米茵男朋友渣,却没再有说过米茵不好的坏话。
而我和顾安,再没去过你的学校。
陪了米茵在医院一晚,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第一次拉着黑着脸的顾安进了咖啡吧,我要了杯热咖啡。人生中第一次背着顾安做了一件有关于他的大事。
No.6
米茵给我发消息,说她已经结婚了的时候,我和顾安正在厨房和一条黄颡鱼做斗争。以至于我俩将它煮了汤、再吃完的时候,才看到米茵的留言。
我假装无奈的看着顾安――你表妹都结婚了,你怎么不知道呢?
顾安停下手里正在刷的碗,凑过来看了看米茵发的婚纱照,忍不住吻了一下我的鼻尖,笑着说:“小白北,我也想结婚了,怎么办。”
我脸红着把顾安赶进了厨房,让他继续刷碗。然后对着米茵的聊天页面,看了许久,最终只是发了条信息给她,说她很漂亮。
始终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内向的自己,依旧不善言辞。
很快,她回了一句过来――谢谢嫂子。
嫂子。
三年不见,她却要嫁人了。 时光,好快。
她一句嫂子,我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把手机递给身旁已经洗好碗的顾安,我说:“你和她聊吧。”
顾安宠溺着接过。
我才明白,不论年少时你和谁一起疯狂过,长大后,那种疏远,那种陌生,总是赤裸裸的横在那里,让人无力。
顾安和米茵聊了一会儿,平淡的把手机递给我,说:“苏小木”。
我接过手机,看着你温顺乖巧的头像发着呆。 顾安说我最近越来越喜欢发呆了,这种症状不是有病就是有大病,所以他坚持要带我去医院一趟。
我说行,让他把钱给我,我自己去。然后当天下午,他果真甩给了我两张卡。并且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一定要去。
末了,他说:“白北,几年的工资卡都给你了,有时间陪我去看一下咱们的婚房吧。”
窗外的霓虹灯亮得刺眼,我想,或许我这是被求婚了。
还没来得及让我思考一下,你就再次发了条消息过来,你说:“白北,我离婚了。”
No.7
我和顾安赶到S城时,你已经哭肿了双眼。看到我和顾安,我以为你第一反应是来抱我时,结果你扑向了我身后的顾安。
一如三年前,顾安极其自然的将我拉至他的胸前,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次扎进了我的怀里。
许是你也忆起了三年前,所以你才会一边吹着鼻涕泡泡,一边没忍住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说:“你们俩还是老样子,可逗。”
随即,满脸伤痕的“顾安”――你的老公,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高高瘦瘦的样子,走得很慢。
我和顾安愣愣的看着你老公,他憨厚地对我们笑着,说:“我自己挠的。”
其实,我知道,是你挠的。
你说,他骗了你。你说,他身份证上的名字,叫谷安。
我和顾安异口同声的回了你:“哇,多好听。”
然后那一晚,我和顾安两个大电灯泡,坐在你俩对面,看着谷安给你擦眼泪、揩鼻涕,左抱抱,右抱抱,再到最后的你给他轻轻的揉脸。
他疼得一脸幸福,你揉得满脸心疼。
嫁给爱情的样子。
从S城回来的时候,你和谷安站在门口相送,你依偎在他的怀里,幸福的看着我和顾安。
而谷安则一直低着头,幸福的看着你。
回到Q城,顾安拿出他的身份证、户口本,拉着我就往外走,我一脸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问顾安要干嘛,就已经被顾安丢进了车子里。
我问顾安:“去哪儿?”
顾安愉悦的看着我说:“带你回娘家拿户口本,我们去结个婚。”
No.8
当顾安将我扔进家门时,两家的父母已经开心的聚在了一起。
他们说:“那会儿啊,天天看着他俩一前一后的上下学,就怕他俩早恋。”
“现在一晃眼,都到了能结婚的年纪,彼此还没走散,多好。”
“我家白北啊,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但高中那会儿啊,她就喜欢跟在你家顾安后头。”
“其实,我家顾安呀,一直喜欢着你家白北,每次都是看白北出门了,才赶紧出门。”
“可不止,当初咱家顾安啊,故意和白北报了同一所大学。”
“真的啊,诶~小北啊,户口本在咱家老地方放着,你赶紧去拿。”
……
顾安和我拿着户口本出门时,我们两家的父母仍然在开心的聊着。
初秋的天气,已然是“不知秋已是秋”。路两旁的银杏树,翠绿的叶片渐渐泛黄。被秋风扫下的落叶,飘散满地。
我和顾安一前一后的踩在泛黄的落叶上,踩得沙沙作响。
顾安突然停下脚步,我猝不防及的撞了上去,撞在了他宽厚的后背上。我摸着额头上鼓起的包,疼得龇牙咧嘴。
顾安转过了身,伸手揉了揉我被撞肿的额头,又弯下腰,低着头认真的看着我说:“白北,以后,你走前面。”
我依旧在龇着牙咧着嘴。
“苏小木说,你看了我的背影9年,喜欢了我9年。”
我点了点头。
“其实白北,我又何尝不是喜欢了你9年。”
我点了点头。
“但,我比你多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