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床边的伞向门口走时,被床角绊了下,我转过头看了看我的女友,姿势好丑——她是又装死吧。
我的女友是发明家
入秋时我家的吊灯坏了,一明一暗,闪个不停。当时我并没理会,只觉得挺特别,陷在沙发里,我双手在身子两侧随着吊灯明、暗、明、暗弹钢琴似的来回轻敲,似乎是对这巨大的异灵扑闪着眼睛的鼓励;后来我倒在床上睡觉,脑子里还是闪呀闪的,弄的我心烦意乱。如果总生活在这种状况下也挺吓人的,但是接下来我并没有修。我家窗帘早就坏了,晚上对面楼层里那对夫妇总不会再心安理得偷看了。打开电视,随便什么频道,练霹雳舞或者给我的女友打电话,这样才象夜晚,也适宜我的生长。现在是10月,在下雨,我从学校跑回来。女友打电话来,说:你来找我吧,看来我像是生病了。狂暴的冷雨直穿我们之间狭长弯曲的街道;我从冰箱取出药水、医用器械,装在皮箱里顶着伞钻进了公车,公车没等我站稳就窜出去,在狭窄弯曲的街路上风驰电掣,我们之间其他的站牌都没有停,我只听BOMBOMBOM的撞击声,也许我乘的这辆公车是无敌的,撞飞无数阻碍前行的任何车辆;车丝毫不差停在我女友家的门前。下车时,戴着灰乎乎油手套的司机向我莞尔一笑——那是个身着棕色羊毛衫、留着浓密的小胡子、一顶绵羊头的年轻小伙——不明白他的笑意,我夹着皮箱匆匆跳出车厢。
按门玲等了很久她都没开门。她生命岌岌可危现在已卧地昏死,我这样想时门却开了,我收起伞迈进去,向发出“TATATATA”拖鞋摩擦地板声的地方瞟去,只看到她的一道模糊的背影,以及由于紧张一支拖鞋掉在厕所门口,整个身子缩在厕所伸出脚又勾回去的滑稽相。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后,她在厕所大叫:“你先找地儿坐吧,我现在没时间。”是她叫我来的,我觉得她病的糊涂。我坐上她的小床,一面屁股在上面颤,一面伸直脖子听从厕所传来“噼里啪啦”的怪声。“你在做什么,”我喊道,“你病的不轻,快出来量下体温。”“我很忙,病早好了,你来的太迟。”她说,伸出头向我咧嘴一笑,又缩了回去。莫名其妙,我想是因为我们太过空虚。此刻我听到她尖声唱“唱山歌咧——,这边唱来,那边喝——。”
我女友是个发明家。“我状况十分窘迫,还有什么没被我发明过呢?”她苦于口袋再大也掏不出新花样:我们刚认识几天后他曾发明给我一个夺命索——现在就缠在我腰间——“哪天你对我变心,这个夺命索就会就逐渐变紧,最后把你截成两半”,之后接连不断她还发明了金蛇狂舞鞭、硬核戒烟机、赖床仙人球、迈克•跳舞吸尘器、高低做爱椅,等等等等偏于SM的器械;可是我很听话,大多都堆在厕所旮旯生锈了。有次在我家,她带来几样新发明,我记不清是什么,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要知道。我不理她,坐在床上玩臂力器,憋的满脸通红,她一个劲儿用手指头戳我的肱二头肌,不慎臂力器的一端滑脱打到我脸上,肿了半个月;当时她立马扎到床上装死,对此我并没半点怒气,而且还扎进她头发里睡了一觉。我只是想让她满足于自己的狭隘想法,完全是由于这个原因,并不是纵容,如果以后他还是不满足并做出更惨烈行为,我就要用她的金蛇狂舞鞭了——在她头发里时我这样想;另一方面也是对他无知发明的鄙夷。她的头发有股杏仁露味儿,我很喜欢。
我仰面躺下去,床吱嘎作响,他的枕头是个电磁炉,散发阵阵类似杏仁露的什么东西烤糊的味道,我重又坐起。对面正北是一面大镜子,挂了很多花里胡哨的内衣。我想到她干扁的身躯,真觉得暴殄天物。突然,我还没想完她干扁的乳房和屁股时——厕所传来“BONG”的剧烈轰鸣声,整个房间为之一颤,挂在镜子上的内衣、床边柜上的一堆杂志都纷纷坠落——,我肯定她又出发明了,我有不详预感,想到这我不禁向厕所望去,果然:她单脚撑着身子斜靠在墙,另支脚交叉脚尖点地,头顶长出一对角,两颗虎牙也突出来,由于腹腔内的坏笑身子一颤一颤的;“OK”她“PA”手指一搓转身弯腰从厕所往外拉什么东西。由于紧张不安,我开始翻所有的衣兜。“快过来帮忙。”她向我喊,一面甩手上的肥皂泡。我走过去 把一团肥皂沫从浴缸里拎出来后,她如释重负,说:“这是我给你的新发明,泡沫羽绒服,你穿上试下。”“真难看,我不要。”我还没说完,她那曲线优美的嘴唇就贴在我脸上,离开后我从对面镜子看到她在我左脸上纹了一个大力水手Popeye胳膊上的那种航船用的“锚”的图案。“你总开玩笑,”我说,并把泡沫羽绒服套在她脖子上,“你真病迷糊了,现在是秋天用不着这个,脸上这个东西也难看。”“多美的标记呀,这代表你只能停靠在我这,那个,如果你不穿泡沫羽绒服就是你对我变心了,以前你都是会接受的,——可别忘了你腰间的夺命索。”她把我衣服扒掉换上了他缝制的泡沫羽绒服,样子很臃肿,我穿着走路很费劲。她还是不明白她狭隘的想法到底有多愚蠢。“还好还好”她围着我转了一圈,一个劲儿对我身上这个怪东西点头表示不错。我有点不耐烦,真想掏出手枪把他迷糊的脑袋打穿。
去年我背着她爬泰山的时候,他总是吵着要上厕所,我不肯,说马上就到山顶了,他就哭,弄的我很没面子;当时我曾寻思着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她扔到山下去,后来到了山顶她不哭了我也便作罢了;而现在,我实在无法忍受。我们的一次不谋而合把我们拴在了一起,而后大相径庭的种种事件让我觉得她根本不适合做我的女友;相反,对于她,我做她男友倒不赖。我越想越烦躁,用脑袋使劲磕了她脑门一下,他应声倒地。可是这该死的泡沫羽绒服我竟不知道怎么脱下来。我拿起床边的伞向门口走时,被床角绊了下,我转过头看了看我的女友,姿势好丑——她是又装死吧。
我去。这10月的天外面竟刮起了暴风雪,像流星般晃眼的冰块从天上掉下来,砸毁了很多建筑物;我楸在肥皂沫里竟毫发未伤,而且还很暖和。那个穿羊毛衫、留小胡子、绵羊头的司机小伙又出现了:他缩在公车里,用油兮兮的手抹了下鼻子,向我招手赶快上车。司机小伙一路躲避各种障碍物,包括从天而降的大冰块。一刹那的功夫我已经到了我家楼下的楼梯口,那个像超级玛利昂的司机小伙对我诡异的一笑就被掉下来的有立式空调大小的冰块砸扁了。
这个泡沫羽绒服还挺不错,至少没让我葬身冰雪中,我这样想着往上爬楼梯,还有三层远,我听到从我家传来“蹦嚓嚓蹦嚓嚓”的剧烈响声,我想快些跑去看个究竟,可,肥皂沫套着我身子,很困难才蹬了两个台阶。响声逐渐变强,震耳欲聋。到了门口,门竟大开着,我怀疑走错了门,但还是小心地把头探了进去:灯打开着,忽明忽暗,人群涌动,挤满整个房间,一个瘦骨嶙峋的警察跳着霹雳舞在给坐在沙发上身体蜷曲成“Z”形的护士小姐倒酒,我的双截棍也被一个装西装的中年人在桌子上当鼓锤用,其他男男女女在闪灯下摇个不停,践踏着我的房间,我的家。我突然意识到踩到了什么东西,抬脚看,是一条腿,我才发现在门内的两侧躺了很多喝醉的混蛋和酒瓶。天啊,我的家......这时,有人从我背后推了一把,一个踉跄,我被那条腿绊倒了,回头看,是那个绵羊头的司机,他额头系了一条红布条,向我一抹鼻子说:“嗨!一起来吧。”“你......你不是被冰块砸扁了吗?”我说着向后摸索,却被别一支皮鞋踩了手。“对头!”他说,并向我侧过身,——的确已经扁成了纸片状——,“你快乐吗?我很快乐,快乐就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他唱道。
房间的灯使我目眩,几刻钟时间我失去了女友,还有家,也许我也会被他们活活踩死。我的眼镜被“蹦嚓嚓”声振碎了,除了泡沫羽绒服我什么都没了,我摸了下脸上的刺青,还有。这时肥皂沫慢慢塌下去,聚成一团,最后竟变成筋斗云把我托起来;在所有人茫然的注视下,我径直飞出房间到了漆黑的楼梯走廊里。我望着一群疯子刚要破口大骂,却看到他们一起推出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
此刻,我又闻到了一股杏仁露味儿。外面冰雪停了,天也黑了,像我女友乌黑的头发。我知道,我已经睡在她的发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