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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怨村（5） 再回古村
那畸形鬼影从墙后走到阳光充足的院子里来。先是脚，然后是腿，接着是身子，最后整个暴露在阳光下。
三人这才看清楚，那不是鬼，是个40岁上下的畸形女人。
她的肩膀垮下去，细长的脖子支不住脑袋的重量，整个歪在右肩上。不足1.5米的个子却有一双不相称的大脚，两只胳膊长短不一，此刻正抖着较长的右臂冲着他们吼：“你们！就是你们！打碎了我姐姐的棺材！！”
张婶错愕地看着她，又回头看鹿鹿他们。片刻恍然大悟，起身厉声问道：“咋？初三那天打碎秀儿棺材的是你们？”
畸形女人走到近前，塌肩膀气得上下耸动：“没错，就是这俩男女！闯完祸跑得飞快，我都没追上！”
李鹤赶快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大姐大娘，先别生气，消消火消消火。我叫李鹤，是个看阴阳的风水师。这小夫妻俩他们做错事以后一直过意不去，这不今天专门请我来善后的。赔棺材做法事入土为安，只要能弥补的一并做足。您看行吗？”
说完一拉文子，俩人赶快点头道歉。
畸形女人还要骂，张大娘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她叹口气，示意两边都别说了。那女人很听她的话，愤愤地住了嘴，鼻翼一张一合，斜着的双眼使劲瞪着他俩，就差喷出火来。
张婶喊大家坐下，缓缓开了口：“要说呢，这事不归我管。可是既然撞到了我这里，就都听我一句吧。“
她指指畸形女人：”这是我侄女张莉，苦命孩子，生下来就这样。那棺材里盛殓的是她的姐姐张秀，20岁出头就死了。”
“小莉生下来身子就不好，村里人都嫌弃她。是秀儿从小护着妹子把她带大，姐俩的感情特别好。秀儿过世没几年，家里父母也没了。这些年秀的棺木都是小莉照应的。
“前些日子棺材被你们砸了之后，小莉哭得什么似的。大过年的还要把姐姐尸骨捡出来重新安置，她这心里能好受吗？！”
鹿鹿愧疚得想死。至亲离世这么久，还得被迫再看一遍她的尸骨。记忆里鲜活的姐姐如今腐朽成什么样子，想想都觉得残忍。
她拼命比划，文子会意，赶紧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愿意赔。不知道您姐姐的棺材重新做了吗？没有的话我们马上去订做，需要什么样的您只管挑。另外，”他向李鹤示意：”这位是我专门请来的风水先生，需要做法事入葬什么的都能做。”
张莉擦擦眼睛，偏着脑袋从下往上看他：“寿材倒是在镇上订了，可大过年的人家不愿意赶工，这会儿估计还没做。你们要有诚意就去把杉木板改成柏木板吧。”
杉木属软木，纤维较稀松价格也便宜，没有柏木质地硬朗抗腐蚀。大概张丽经济不富裕，只能给姐姐定便宜的杉木。
文子连连点头称是，李鹤接过话头：“不知道您姐姐的墓地在哪里？没有选的话我可以帮忙看看位置。如果选好了，就定个日子做场法事让死者入土为安吧。”
没想到这话一说完，张婶和张莉的脸同时扭曲了一下。李鹤吓一跳，赶快问：“怎么？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
张莉又开始抽噎，张婶摇了摇头，叹气道：“唉……你们把棺材买了，再请些和尚念念经，这事就算了。秀……她没法下葬。”
棺材铺离村子不远，文子和李鹤开车带张莉去改木材。柏木比杉木贵2000块，文子又多掏500做了加急，后天就能做好了。
回村，一时无话。
后座有个怨气冲天的畸形女人，李鹤跟文子都觉得压力山大。为了缓解气氛，李鹤开始跟她聊闲天。一开始张丽不愿意说话，架不住李鹤嘴贫又善打岔，渐渐就不再抵触，歪着的脸上有了点笑意。
快到村子，李鹤远远看见山上那片墓地，就又提起这个话头：“郑州那边都是火葬，人死了化成灰。有钱的去公墓买个几十年的巴掌大地方，没钱的就直接把骨灰撒了。咱们这里多好，还可以土葬。”
张莉点头，右肩跟着顿了两顿：“是啊，我们这儿每个村都有坟地，村民按户口算，各人分的都有。那不，茶山北边就是我们村的。”
“哦~~”李鹤拖了个长音：“我看见了，挺大一片地。村里的人老了以后都要在那下葬吗？”
“是啊，我父母和爷奶都葬在那儿，我和我姐以后也要去那儿。”张莉浑然不觉。
“只要是村里人，谁都能葬在那里吗？”
“当然。”
那为什么张秀偏偏就不能下葬呢？
李鹤和文子对视一眼，岔开话题：“张婶让我们借住她家，连吃带住老过意不去了，还是得给钱。呃对了，她是你婶子吗？咋没见你叔呢？”
张莉淡淡地：“婶子比我姐有福气，我叔一早就死了。“
叔叔死了还说婶子有福气？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去镇上的当儿，张大娘带着鹿鹿往祠堂去了。
鹿鹿不能说话，眼见祠堂越来越近，紧张得迈不动步子。张婶边走边叨叨，走出好远才发现鹿鹿落在后面哆嗦成个球。
她忍不住乐出声，冲鹿鹿招手：“看你吓得。没事，有我呢。就去给秀儿上个香，告诉她你不是故意的。新寿材马上就做好让她安心。放心吧，秀儿生前可懂事了。”
鹿鹿笑得比哭还难看，心里暗嚎：可她死后就不懂事了啊啊啊啊啊！！！我现在还说不了话呢啊啊啊啊啊……
没用，还得去。
祠堂依旧冷清，享堂上供奉的高、曾、祖、弥四幅张姓先人画像默然地看着堂下。那几口棺材还是停放在右边厢房。
跟上次不一样的是，原先架在凳子上的那口张秀的老棺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破桌子，上面蒙着一床被单，又覆了张席子。
这下面就是张秀的尸骸了。
鹿鹿在老太太的指引下拿了线香，恭恭敬敬拜了三拜，默念了无数个对不起我错了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吧。然后起身将香插在桌前香炉里。
张婶也拿了线香焚上，嘴里嘟嘟囔囔：“秀啊，婶子知道你委屈了。这丫头也不是故意的，这不专程过来赔罪了。新寿材马上就做好，你就放宽心，不要跟她计较了啊。”
老太太在那里念叨个没完，鹿鹿的脑子又抽了，她瞅着那席子想：还没见过真尸体呢，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
正想着，厢房里忽然一股穿堂风急骤而来，转瞬成势，刮得破桌烈烈作响。张老太站不住脚，被吹得后退两步歪靠在墙上。那芦席经不住这一吹，和被单一起被掀飞。桌上的东西一览无余。
一具女尸赫然出现在鹿鹿眼前，张秀。
人死后，首先是肌肉和内脏腐烂，然后牙齿和指甲会掉落，接着是脂肪的转化。死后一年，尸体就会分解得差不多了。十几年后，顶多能剩下一些白骨。
然而张秀看上去并不是白骨。她已经死了30年，尸体灰扑扑的塌陷着，连头发都还有，肮脏得蓬成一团。
鹿鹿吓得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腹内冰凉一片。她就这么猝不及防看了个满眼。当年俊俏的姑娘已经朽成了这般糟糠模样，惊吓之余，忽觉无限悲凉。
定定神，鹿鹿弯腰拣起被单和芦席想要再给张秀盖上。被单重新覆好那刻，却瞄见尸体的腹部不对劲。
木乃伊状的张秀收缩干瘪，能看出生前是个骨骼纤细的苗条姑娘。可是她的小肚子却高高隆起，如今肚皮塌下来，里面东西的轮廓清清楚楚呼之欲出。
鹿鹿两腿抖如筛糠，喉咙里一口唾沫怎么也咽不下去。她看清楚了，那轮廓是个胎儿。
张秀死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这天夜里，鹿鹿发起了高烧，嗓子里呜噜呜噜的神志不清。
村里只有一个老大夫，他看了脉说吓着了不碍事，吃药睡一夜就好。文子千恩万谢送大夫出去，李鹤见鹿鹿脸上没有黑气，就去厨房跟张婶打听情况。
张婶毕竟经得多了，神色倒还淡定。这会儿一边烧火一边跟他讲了下午那阵莫名其妙的风。李鹤沉吟不语，打定主意一会儿去祠堂看个究竟。
正想着，忽见文子满脸是汗，一头闯进厨房：
“老李老李！！鹿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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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怨村（7） 怨祟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