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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傍晚的巷子,落叶伴着清风。夕阳光在西边的天际晕开时,旁边矮墙上的小花投下柔和的阴影。
正值散学,挤出挂着“XX小学”四个大字的校门,她和他并排走回小巷时,看到了那只新搬来的小狗。她扯着书包带子朝小狗扑了过去,小狗在她还没靠近时就吓得立马躲回了自家小院,她摇头,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这时旁边的他走去不远处的一家小商铺,带回了两条香肠,边撕开包装边慢悠悠地走向那个小院。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原路折返向她走来,手里抬着那只两只爪子抱着香肠笑眯眯地啃的狗。
他走过来把小狗递给她。可刚送入她的怀里,小狗就开始抖了起来,身子僵硬。她那又短又小的手臂不断更换抱着它的姿势,却丝毫不起作用。两分钟后,他把小狗拿了过去,摸摸头后放走了。她狠狠地瞪着他,他说:“它一抖一抖的很怕你,抱一下就够了,别吓到它。”
未了还补了句:“就你这样还想抓狗?坏心眼倒是有了,就是不带脑子。”于是她追着他打,两个只有一米多高的明黄色身影在巷子里转了好多回。
他们离开时,小狗躲在墙后偷偷地瞄着。
2
夏日的黄昏,巷尾那棵枝干粗壮的树盖下一大片阴影。树下有张石桌,四个石椅。
那天,他们照旧来到这里写作业。她的手还压在作业本上想着题,却见他已经把书本文具都丢进了书包,然后来到树下。当他成功上树后坐在树的枝干上时,她愣愣地看着他,好像没看清他是怎么上树的,太快了,像只猴子。
后来,她是被他拉上去的。她的手递到他手里时,他甚至是脱口而出:“你太重了,下次只能帮你做个梯子。”
于是两个人并排坐在树上吹着风,一眼过去,不知不觉他已经比她高出了半个头。尔后他又匆匆下树,在地面上跳起了舞,手脚灵活,姿势有力。最后他还学着机器人做太空漫步,余温都能蒸出汗的天气里,他特意把深绿色的校服拉出来披在身上,拉链拉到尽头,抵住了他那还算稚嫩的脖子。他说:“这是今天在学校排练过的,太酷了!以后我要自创一套。”
“行啊!不错嘛,挺有天赋。”
她在树上甩着腿,远方是山下一片成熟的稻田随落山风柔软地摆动,夕阳下至山头时,阳光沿着山脊落在麦田上,那是一层橙黄色的暖光,像天边晕开的彩霞。
最后他们踩着星光回家。
3
深秋的正午,阳光炙热,教学楼的走廊却染了些秋意。
下课铃响,她从文科二楼跑到理科五楼,手里端着一盒树莓。
那时他正在位置上吃着便当,早已挺拔的身板里面的白衬衫衣领把蓝色的校服衬得越发鲜明,笔直腰背在窗户下很是显眼。她把盒子递过去:“这是奶奶昨天刚从山上摘来的,我妈非要我拿来给你。已经洗干净了,可以直接吃。”
他放下筷子,看了看那满满一玻璃盒树莓,一颗颗在窗外打进来的光线下红得饱满,像要滴出血来。盒底下浅浅一层没完全滤干的水,和玻璃融成同一种透明色。之后他抓起几颗放进嘴里。
她问:“是不是很甜?我昨天尝过了。”
他点头:“确实甜。刚好,我妈也托我带句话,她今天包了你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饺子,让你晚上去吃,放了学一起走吧。”
“行!”
之后她跑回到自己的教室吃午餐。晚上她在他家的桌上看到了饺子升腾起来的雾气,耳边有阿姨的嘘寒问暖。
4
冬日的清晨,火车站台的人呼吸得生动,片片小雪轻飘飘地落在铁轨和人们的身上。她、他和他的妈妈坐在站台的座位上,两只大行李箱靠在身旁。
昨晚,巷子里万家灯火时,他把她叫出来,告诉她:“明天我和我妈就要搬去北方,去我爸那里了。”
站台外雪仍下得安静,她的双手插在口袋里,转头问他:“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他望着前方的铁轨:“说不准。那时是因为我爸所以搬来了这里,这次也是因为他而搬走,不过这次应该可以定下来了。”她听出了他爸爸在北方正风生水起。
火车打着昏黄的光,从远方的雾里开来,再把他们那一整个家带去另一个远方。站台上的人忙着抹眼泪道别,她没对他说再见,只是一直朝他挥手,直到火车消失不见才原路返回。
走到巷口时,白雪漫天飞舞。她看着巷子,今天的雪大概会把整条巷子淹没,于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回家了。
那晚的火炉把夜烤得很漫长。
5
五月的夜晚,知了在窗外叫得嚣张。她的书桌上铺满了各种学习资料和习题,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红蓝黑色字迹。桌上有块小黑板,上面写着“高考倒数27天”。
她穿着睡衣睡裤,右脚挂在椅子上,双臂伏在桌上奋笔疾书,视线从书本移到笔记本,再重新移到书本,就这样反反复复。头发上未干的水一不小心就会滴到地板上。
这时她的妈妈敲门进来,递给她一杯温牛奶和一个信封。她喝了一口后打开:
“XX:
好久不见。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也快高考了。虽然坚持需要一个结果,但也要多做休息。
想着现在南方的温度可以当作夏天了,我们学校却还是很凉爽的天气。我最近在忙着在市区采集样本,拿回去做设计灵感。跟你道声一切安好。
望你能用平常心带来好运气,高考加油!
XX
XX年X月X日晚”
她看完后把它叠好重新塞进信封,放入一个盒子里。这是他离开后,他们之间通的第三封信,她想:周末有空再回信吧。于是又继续挑灯夜战。
6
春日渐暖,周围慢慢泛起绿来。
她抱着一堆书从图书馆走出来,正要去学术报告厅听心理学讲座。走路带风时,她发丝被吹起,一转眼,短发已经及腰。
路经篮球场时,许多男生在场上运球、奔跑、防御、跳跃,进球后可以听到周围挤成一堆的女生的尖叫。她想起几年前的下午,天边是火烧云,她收到他的短信:帮我带瓶水到北门篮球场。于是她买了瓶水走到北门篮球场,习惯性地朝大汗淋漓的他丢了过去,然后重新抓起手上的书边看边走回宿舍。他的一声“谢啦”完全没有吹进她的耳朵。
这时她把手中的书都摞到左手臂上,空出一只手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好久没联系了,你在忙什么?”
“最近在做学期末的设计模型。”
聊了几句日常后,两人都挂断了电话。她把手机塞进口袋,走到报告厅,看着屏幕打开了笔记本,为论文收集着素材。
7
南方的初冬,天仍然黑得早,所有云都被寒风吹走,只挂着闪闪的星星。
所有同事都走后,她的办公桌上的灯成了黑暗中唯一的视点。她还在改着近日来做的策划书,电脑上一个个字让她头昏眼花。此前的几晚,她都为这几十页文档被骂得狗血淋头。
23点,她终于关掉电脑走出公司。夜黑得正浓,遮盖住了她脸上浮出的粉。她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在几乎看不见人的寂静街道上,中途远远走来一个中年醉汉,她赶紧把高跟鞋取下拿在手里,快速从路的另一边跑开。直至家中,关门开灯。
北方的初冬,水在夜晚偷偷结成冰。他早早交出了自己的设计成果,洗了个热水澡,披了件浴袍出来,屋内的暖气钻进他的身体。
他走向书房,电脑上不断闪着商业请求。他拿出文书,对着电脑,像是在划着什么,背影笔直而安静。周边一杯咖啡在不知不觉中见了底。
24点,他关上电脑,走进卧室,盖上了厚厚的棉被,一夜安稳无梦。
8
三年后,她穿着白色的婚纱,挽着一只坚实的手臂,一个个向现场的人敬酒,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但他并没有收到请柬。
五年后,他移民海外,落户于另一个大陆,坐在落地窗边那黑得发亮的皮椅上,对旁边的秘书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但她并没有听到他的告别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