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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把手腕上的玉扳指露出来，看着他的眼睛：“我是你的谁，你有必要记得这件事吗？”
他也把扳指贴上来，两个扳指对着的喜字完完整整了。
他低头凝视我：“幺幺，你是我的妻，是大夏国不二的皇后。”
1
父亲是私塾的先生，整日里带着一群学子在学堂里度日。
在我能够读书学习的时候，和母亲一起央求多日，父亲才同意我也可以到学堂里去和他的学子们一起听课。
为了我可以学得更好，母亲给我缝了崭新的书包，做了崭新的衣裳，频频叮嘱我要听父亲的话，不可以和父亲顶嘴，要做个坏孩子。
我知道父亲学问很大，他的学子有不少在朝为官，逢年过节频频有礼物从京城里捎回到父亲手上。
父亲大拇指上戴着的一枚玉扳指，就是当朝翰林苑学士的赠送。
每一次看到父亲把玩那个玉扳指，我就好奇地问父亲：“这个扳指很好玩吗？”
父亲呵呵笑着，刮着我的鼻子说：“幺幺还小，长大了给你玩儿！”
2
我八岁的一天，父亲领进来一个男孩儿，对我们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学子，和大家一起学习，大家要和睦相处，不可在一起生是非。”
我发现，那个男孩的大拇指上，也戴着一个玉扳指，和父亲那个样子差不多，不过，他的扳指上，有着半个喜字。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问他：“你这个扳指好漂亮呀！我可以看看吗？”
他有一些清冷，抬眸看了看我：“你是夫子的女儿，叫幺幺是吧？”
我惊讶了，他刚来啊，可就知道我的名字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好奇地追问他。
他斜睨了我一眼：“我走在路上，就听到你的名字了？”
“啊！”我惊讶地叫了一声，“还听到了什么了？我有那么声名远博吗？”
“说幺幺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他又告诉我说。
我嘟起了嘴：“你都知道了我叫幺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合手躬身：“我叫萧维，从京城来的。”
我挥挥手，撇撇嘴说：“京城多好，你怎么会跑到乡下来呢？也不好吃，也不好玩儿！”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不会呀，乡下有幺幺，这是最值得来的事情。”
3
做梦也没想到，萧维会住进我的家里来。
本来我住在母亲隔壁的房间，再挨着我的房间里，当着我的各种玩意儿，我有事没事儿，就会在那个房间里，倒腾我的那些玩意儿。
可是他来了以后，我的那些玩意儿没地方放了，父亲要我收拾回自己的房间里，把这间屋子腾出来给他住。
我实在不开心，他为什么要来？剥夺了我玩的快乐！
收拾完东西，我留了一盒小东西，在那张床底下。
那个小东西可以招来蚂蚁，平时我引来蚂蚁，是玩的，看它们爬棍子，看它们水里火里逃生。
这天晚上，他要来住，让我不开心，我要他的床上，他的被窝里爬满蚂蚁！
我做这事儿，没人知道，我想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儿并不好过。
4
第二天，我看到他跟没事人一样，看到我依旧笑眯眯的，似乎没有经历蚂蚁跑在身上睡不好觉的情形。
我有些诧异，难道他发觉了？处理了盒子，蚂蚁没有对他造成睡觉的困扰？
他手里攥了个东西，走到我身边时，探头说：“我有个好玩的东西，想不想玩儿玩儿？”
素来对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是感兴趣，要不然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声名也传不出去。我当下就伸出了手：“什么东西？给我玩儿！”
他神秘兮兮地靠近我，把手里的东西送来，按在我的手心里。
他一离开手，那个东西便一下子变大了，粗粗的，圆圆的东西，难道是蛇！
我心里讶异了一下，一甩手，就把手里的东西丢了出去！
我一丢，这个萧维就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我说：“瞧你那害怕的样子，真好笑！还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呢！”
我低头朝着扔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团麻绳，被他抹了桐油，摸起来手感可不就是光光的，滑滑的，跟蛇一样了？
我的一世英名啊，被这条破麻绳给毁了！
我一生气，扭身离开他，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5
我那天逃课了，跟他生气，我离开了学堂，去玩了。
我爬到一棵高高的桐树上做着，想着法子该如何还回去。
没想到坐在树杈上，我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不仅睡着了，我还做梦了，梦里都在想着法子捉弄他，不仅动口喊叫，而且还动手打他！
一动手，我就从高高的梧桐树上摔下去了！
幸运的是，我是身子着地的，整个胸腔里都是疼的，但是胳膊腿没事儿。但我依然躺在地上还没有气力动弹。
路过的人看到我，不确定我是谁，只是悄悄议论着。
“这不是夫子的丫头吗？这树这么高，摔下来会不会摔出问题了？”
“赶紧去喊夫子吧！他讲学，媳妇总该来把这丫头抱回去看看吧！”
“要真摔个好歹，别给耽误了，走吧，赶紧叫人去！”
没多久，母亲便哭天地地赶来了，抱起我，就往郎中家里跑去。
6
我没事儿，只是胸腔里面疼，躺在床上，话都没气力说。
母亲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上到那么高那么光滑的梧桐树上去，那么多矮的好上的树我不上，我非上那个高高的梧桐树。
晚上，父亲和萧维一起回来了，他们看到躺在床上的我，很是无奈。
父亲叹了口气，说：“你是个女孩子，为什么整天那么淘气呢？这么摔一下，可好好安生几天吧！”
父亲只是遗恨我不是男孩子，否则就不会只是这一句话就离开了。
夜间，萧维来了，他取下了大拇指上的扳指，递到了我手中：“对不起！”
我眼皮抬了抬，看了他一眼，又合上了：“你为什么说对不起？为什么给我扳指？”
“你是因为生我的气，才上了那么高的树。你喜欢扳指，你拿去玩玩。对不起，你好好休息，缺下的课程，回头我帮你学习。”
他说的一板一眼，很是认真，说完就离开了。
从那以后，直到我下床，可以走动，足足百天的日子，我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7
他走了，没有给我说一声就走了。没有了做对的人，我在学堂的日子，过得郁郁寡欢，做什么么都失去了兴致。
又过了两天，在学堂我的座位下，我发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来这里的日子，你给了我许多开心的陪伴，我带走了你吸引蚂蚁的那个盒子，当然里面的东西已经废了，我丢了，只留下了那个盒子。我的扳指就给你，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带着另一只扳指过来找你。”
盒子带走就带走了，扳指还有另一只？这让我很是郁闷，也很是不解。
我带着扳指去找父亲，我想知道，这扳指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会有另一半？为什么他会带着一半却留给我？
结果，父亲看到我的这只扳指，大惊失色，猛一下子捧到自己手心里，颤着声音问我：“这是什么时候给你的？为什么没听你说过？”
看着父亲的反应，我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大事吗？
好久，我拧着衣服的下摆，小声说道：“就是我从树摔下来的那个晚上，你前脚走，他后脚来送给我的，说让我拿着玩儿的。”
父亲叹口气，又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的呢？”
说完了，看着我，又说：“好好戴着吧，别弄坏了！”
我不接受父亲的玄虚，追问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只有一半？父亲，你告诉我！”
父亲只是说：“你还小，幺幺，等你及笄后，你就明白了。”
8
六年后，发生了大事儿。
天子驾崩，新皇继位，母亲患病离世，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学堂去不了了，只能待在家里，有种垂垂老矣，立马逝去的感觉。
我对此忧心忡忡，父亲再一离开，我就成孤儿了，谁还能记挂着我的安危，我的生存？
父亲在得知新皇继位的时候，显得有些开心，嘴里喃喃自语着：“这一天终于盼来了！”
我很好奇，追着父亲问：“这一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你盼了这么久？”
父亲看着我眼睛湿润了：“幺幺，我告诉你实情，你会不会怪我？”
我诧异：“爹，你啥都没说呢，我怎么知道怪不怪？你说说呗！”
父亲靠在床榻上，望着我，眸子里有不一样的神采：“你知道那一年我带回来的小男孩儿是谁吗？”
“是谁？”我不在意，接口问道。
“太子。”父亲沉声回答。
“当今的天子？”我诧异地脱口而出。
父亲接着说：“那个扳指是太子的，还有另外一只太后保管着，要给未来的皇后。”
“什么？”我尖叫起来，有些不可置信，“他给我留条子说，未来有一日，会带着另一半来找我，意思是我会做皇后？”
父亲点了点头：“这也是我当初看到的原因，也是我激动的原因，幺幺，你可会怨我？”
我垂下头，不敢再刺激父亲：“他给我扳指，你又不知道，我怨你干什么？如果我可以做皇后，一辈子可就不用愁了，你就不再担心我怎么活着了。”
父亲鼻子抽了抽，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9
八年后，我已经十六岁了，父亲还是耐不住病性的发展，带着对我的万般牵挂离开了。
家里只留下我一个人了，出来进去我形影单只，走到哪里，看到哪里，都有父亲母亲的影子，我心里一片孤苦无依。
父亲带我读书写字的情景，母亲带着我做糕点的情景，一再一再地呈现在我的面前。
父亲虽不是很爱我，但从来没有苛待我，毕竟是夫子，只是有点遗憾要不是男儿身罢了。
母亲把我疼到心窝里，总是顾及我的各种感受，满足我的各种心愿，我想要什么，母亲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我想爹娘了，心里一片凄苦，真想追随他们而去。
我又想到萧维，心里说不来的滋味儿，有怨恨他的久久不至，也有庆幸他的不至。
他来了，我就可以进入皇宫，做个没心没肺的妃子也好，宫女也罢，就不会担心会活不下去。
他不来，我就还是那个乡下的野丫头，该爬树还爬树，该掏鸟窝还掏鸟窝，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多好。
10
在母亲忌日的时候，他还是来了，个子长了好高，我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那天，我在院子里，看着燕子筑巢忙碌，想到母亲在巢下搭一张板子，以接鸟屎不被父亲指责的情景，泪水糊了满脸。
就在那时候，萧维来了，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现在我的身边，轻轻擦拭我的泪水。
我一惊，扭头看到他，他的眸子里一片深邃：“幺幺，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已经去拜祭过老师和师娘，幺幺，我来接你了。”
他的语气很淡，但是有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感：“我之所以来晚，是因为我要为你呈现一片清明的世界，你的爱憎分明要有一个大大的空间才是。”
我抬头，把手腕上的玉扳指露出来，看着他的眼睛：“我是你的谁，你有必要记得这件事吗？”
他也把扳指贴上来，两个扳指对着的喜字完完整整了。
他低头凝视我：“幺幺，你是我的妻，是大夏国不二的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