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去年的这一阵子,我有一位长辈确诊肺癌晚期。同年九月就离开了,本以为还能再活一阵,走得很突然,但也没有过多的痛苦。
现在差不多过了一年,我该怀念他的什么呢。
这位长辈没读过什么书,从事重体力活,六十多岁,一个儿子一个孙女一个孙子。为人上说不出别的评价,忠厚老实,对晚辈都很不错。但是由于文化水平的极大差异,并没有什么深的交流。可以说是极为普通的一个人了。
他有点喜欢赌博,赢钱的时候会大方给十来岁的岁女一百块零花钱,输钱的时候也会瞒着妻子来问我爸妈借钱。赌博数目不会很大,都是跟同村的人,算是些小打小闹,具体不甚清楚。
去年大概六七月份,嗓子开始说不出话,起先还吃些感冒药,后来小诊所医生发现不对,劝其去市里医院看看。但是拖了一阵,是在觉得没法,才打电话让我爸陪他去了市里医院。由于我放假在家无事,此次我也同行。
起先挂了眼鼻喉科。先做了点咽喉清理,然后……
——
医生怀疑他肚子里长了东西
吐出了一连串检查项目
头颅磁共振
胃镜
肺部ct
甲状腺b超
我也只好小心记着
取了单子交费 好不容易能在当天查完
然后要辗转好多科室一一查掉
不知道能取到多少报告
兜兜转转 怕是最近要常来
——
当天下午即安排住院,妻子儿子从邻市匆匆赶来。他本人尚有些迟钝,据我母亲描述,至死未知罹患癌症。住院后还是要安排诸多检查,算是旁观者的我,只能叹气。【旁观者的形容:差不多是明白我自己在这件事上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两三天,我差不多听了好多遍他妻子的陈述。“怎么就会这样呢?前几天我出门去儿子那里的时候他都还好好的,还去田里干了农活,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呢?”这样一位六七十岁的不识几个字的连普通话都说不好的农村妇人,只能一遍一遍这样跟亲友讲述。随便找到一个同县的人,就要念叨起来,用方言一遍一遍说。这样茫然的时候,除了这样跟人诉说,还能怎样呢。
他去世后好久,她还是会跟我说一些过去的事情。以前他总是夜里会整点类似鸡爪牛血汤之类的小食,跟孙女一起吃。但她一般不会准备这些,就跟我说,这是委屈了孙女。
记忆并不会随着人的故去而故去。有关他的故事还一直存在于这些亲友的记忆里。任何时候,都可能会想起。他住过的屋子她还在住,他的一些旧物都还好好收着。刻着他名字的碗还在厨房柜子里摆着(十多年之前我们这边家用的碗都会在碗底刻丈夫的名字)。
儿子给家里买了一条蛮大蛮凶的狗。孙女孙子正在长身体,这半年胖了好些。算是一切都好吧。
还有一些琐碎的小事,这里也不多赘述。实在也不愿意刻意去回忆。有很多私人的部分,很难陈述也不好细说。这里都是一些比较表面的东西,在底下的东西,不好挖掘,大部分人也不愿意挖掘。大部分的生死故事都是血淋淋的,写满命中注定的诅咒。
——
去年九月份有一个亲人离开了
这是他不在的第一个春节
要习惯的
就算不那么近
逢年过节不会总在一起吃饭的亲人
在春节这种气氛浓重的节日
也会变得格外让人想念
尤其
身边的人身陷囹圄
自己也颓然得很
2018/02/12
——
令人伤心的事情却发生了好多,生老病死阴阳相隔路遥山远无可奈何。
像梦一样。痛楚与辛酸毕竟不曾真正在我身上经历
而我,对身体上的疼痛对精神上的摧折,往往没有什么耐受力。
在现在我也有罹患重病的长辈。大家都经受着苦难。
山一样的人民医院,在大雨里倾颓。
大部分的旧物总会烂掉。
大部分的怀旧之人总会死掉。
还是希望,往后更珍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