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冰雪聪明、蕙质兰心的姑娘感慨“做人好累。”
我回道“其实做鬼也不轻松。”
我不是在开玩笑,也绝不是在敷衍她(对美女,我的态度向来都是很负责的)。做鬼不轻松是真真的事。很多书里都有记载。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有500多个故事,其中170多篇就是关于鬼的,涉及鬼的遭遇、鬼的追求、鬼的伦理等各个方面,每一篇故事中的鬼都不是万事如意、饭来张口的。
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席方平的父亲生性憨直,与同乡羊姓财主结了怨,姓羊的先死,过了几年席父病倒,一天对人说:“姓羊的买通阴间差役来打我了。”就见他顷刻间全身红肿,惨叫而亡。席方平咽不下这口气,以魂入地府去告状,从城隍郡司一直告到冥王那里。但因为羊某用钱买通了所有地府官吏,席方平非但无法申冤,反而遭到毒刑拷打。
你看看,即便做了鬼没有钱还是不行的。
一个非常漂亮的女鬼名叫宦娘,她非但漂亮而且精通音律,属于智慧与美貌并重的那种。有个帅哥叫温生,琴艺炉火纯青,宦娘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情,温生也深深地爱着宦娘。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两人又合奏一曲之后,温生终于拿出戒指向宦娘求婚。想到自己是个鬼,和温生结婚会祸害到他,就含着泪严词拒绝了他,并且再不相见。回到阴间后为温生四处奔走,让他过上好日子,认识了同样酷爱音乐的葛姓姑娘,温生与这个姑娘最终喜结连理,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你看看,即便做了鬼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和别人搂搂抱抱。
《王大》这篇是写赌鬼的,死了到阴间还借债赌博,导致城隍来抓赌,给赌鬼眼涂赤黑圈,截断四根指头以示惩戒,还改不了赌博的毛病。
你看看,即便做了鬼也没法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而且阴间都很雷厉风行、言出必行,双11双12说剁手就真的剁手了。
如果说《聊斋志异》是小说,纯属虚构,不足以作为佐证论据。那么一些笔记文章,可都是作者亲眼见过或者亲耳听到的,还是比较可信的。这里面讲到的鬼,也都各有各的苦。晚唐段成式写的《酉阳杂俎》就记录了一些这方面的事情。
顾况,中唐著名诗人,就是对白居易说“长安物贵,居大不易”的那个人。后来他看到白居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诗句后大呼: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房价多高也能买得起。顾况是最长寿的唐朝诗人之一,活了将近90岁。
在他老年的时候,一个十七岁的儿子去世,顾况非常悲痛,作诗云“老人丧其子,日暮泣成血。老人年七十,不作多时别。”魂魄还没有离开顾家的儿子暗自发誓“投胎做人,还来顾家!”阴司把小顾的魂魄带走,判他来世依旧投胎顾家。
顾况的老婆又生了一个孩子,这孩子就是之前的那个死孩子托生,生下来之后一直不会说话,让顾况一家人都很着急。直到七岁那年,他和哥哥在庭院中玩耍,哥哥戏弄与他,孩子一急就开始说话:“我本来是你的兄长,你为什么总是捉弄我?”顾况一家惊诧不已,这孩子叙述了自己的前生,每件事情都准确无误。
这个孩子就是顾非熊(公元845年进士及第,《旧唐书》卷一三○有传)。段成式曾去采访过顾非熊,顾非熊哭着给他讲了这段往事。所以这事的可信度还是蛮高的。
你看看,即便做了鬼,投身为人之后又得从小时候活起,如果说“做人好累”,那你还得再遭一遍罪。
于頔,字允元,河南洛阳人,贞元十四年(公元798年)任襄州刺史。他在任时,有一个姓刘的的小伙子被选中到吏部去考试,考得好就能当官。刘某入京途中遇到一个举人,年龄大概二十岁的样子,很有风度和内涵。两人结伴而行,相谈甚欢、找了块草地坐下来。刘某有酒,这个举人有故事。两人喝了不少,帅哥也给刘某讲了很多学问。
夕阳西下之时,举人指着林中一条小径说:“顺着这条路走几里就到我家,您回来时一定屈驾来看看我。”刘某答应了他,并约定归期。举人作了一首诗送他:“流水涓涓芹努牙,织鸟双飞客还家。荒村无人作寒食,殡宫空时棠梨花。”两人依依惜别。
第二天,刘某回襄州,按照举人给的地址去找他,那里只有一副棺木。问周围的人,才知这个举人也是进京候补的,但客死襄州,死去已有好几天,因家人未到,故停柩未葬。
你看看,即便做了鬼,自己的梦想还是实现不了,只能给别人作嫁衣裳聊以自慰。
这世间有神、人、鬼三界。做神很难,或需要很多世的行善积德,哪一世干了坏事又得从头干起,人活一世哪能一点坏事都不干,通过这种渠道成神的几率比中彩票还小;或躲到深山老林里修炼,还得能遇到高人来点化,一天不上网你都受不了,怎么耐得住去当野人。
剩下的就是人和鬼了。如前所述,做鬼也不容易,而且很多事情决定于你做人时取得的成就。挣多钱了,就能贿赂阴司官吏,让日子好过一点;会抚琴吟诗,才能把到帅哥靓女;重感情对人好,投胎时阴司也会为你考虑。
只有做人的这个阶段是自己能把握的,再累也还是要好好做。至少一切都是真实的,付出了就能有见到效果。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可以这样给自己宽心:老娘终有一天会变成鬼,也就是说眼下这点破事铁定是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