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失而复得
那夜之后，老张对常丽的恨少了很多，可还是恨。他给常丽准备三餐，却只是放在桌子上随她爱吃不吃。天气渐冷，他翻出常丽的冬装丢在门口随常丽爱穿不穿。常丽长常睡的过道也铺上了褥子放着棉被。常丽糊里糊涂却也知道饥饱冷暖，每天能吃饱穿暖，虽然还脏兮兮的却一天天胖了起来。可还是疯。出门的时候看见小孩就要抢，吓得小区里的孩子都不敢出来放风。
老张觉得自己就是在挨日子，每个夜都那么长，每个白天都那么短。外人看来半年的时光让他的伤痛好了很多，看常丽状态渐好都说老张不错。虽然没能让常丽干净如初，可一个男人把个疯子照顾成这样也不错了。
蛋蛋去世半年了。老张一直没法梦到蛋蛋，他每晚都不停地默念着“蛋蛋蛋蛋”，每时每刻都回忆着蛋蛋的一点一滴，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都这么思念了，蛋蛋怎么就不入梦来呢？
三月的天气渐渐回暖，常丽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老张加班到深夜才回家，远远地看见门口有个孩子站在那里。他的心一紧“蛋蛋？”“不！不会的肯定是眼花了！”老张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孩子还在那里。“我是在做梦吗？蛋蛋终于肯让我梦见他了？”老张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疼！不是做梦。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真的是蛋蛋！小脸粉白粉白，穿着淡黄的的卫衣，深蓝色的裤子，还有小小的豆豆鞋。老张控制不住的发抖，他小心翼翼的说“蛋蛋？”
“爸爸，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才回来？我在门口等了你好久。”
真的是蛋蛋，他的声音，他略带埋怨的语气。老张以往无数次希望出现在梦里的情景真实的出现在了面前。
“蛋蛋,蛋蛋！”他喊着名字，伸手去抱。可是怀里空落落的。蛋蛋还站在那里，仰着小脑袋忧伤的看着他。
“爸爸，妈妈把我的身体摔坏了，你抱不到我了。”蛋蛋带着哭腔。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回来就好，抱不到没关系，爸爸看着你就好。”半年来老张又一次落泪。
“来蛋蛋，我们回家，我们回家说。”老张抹着眼泪，打开门，看着蛋蛋蹦蹦跳跳地走进家，就好像从前每个放学的午后。蛋蛋真的回来了，这不是梦。
蛋蛋还像往常一样，一进门就爬到沙发上他最喜欢的位置，盘着腿，看着老张笑。“蛋蛋，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爸爸都找不到你？”老张小心翼翼的问。
蛋蛋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去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我想找你和妈妈，可是我找不到人问路。我在那里急得直哭，就听见你在喊我的名字。我顺着你喊我的声音慢慢往前走，走着走着我就看见了路灯，看见了我们家门。可我到家了你却不在。”蛋蛋噘着嘴说。
老张心疼极了，他的宝贝蛋蛋在黑暗里呆了那么久，一定是他以前思念蛋蛋思念的不够才让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现在好了，蛋蛋回来了，哪怕他的蛋蛋只能看着，不能抱不能摸，可蛋蛋真的回来了。
老张说“儿子，对不起，爸爸把你弄丢了，爸爸让你受委屈了，你原谅爸爸，爸爸保证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再也不把你弄丢。”老张哽咽着。
蛋蛋说“没关系爸爸，我原谅你，可是你真的真的不能再把我丢掉了，再丢掉我就再也不来找你了。”
老张拼命点着头“一定，一定，爸爸保证，爸爸保证！”
这一夜老张激动极了。失而复得的蛋蛋如同一剂良药让日渐干枯的老张焕发出巨大的生机。他不停地问蛋蛋饿不饿，累不累，想不想睡觉，想要啥玩具。问得蛋蛋都不耐烦了，生气道“爸爸你好烦呀，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看动画片，你别挡着我。”被儿子呵斥，老张心里比灌了蜜还甜，他就痴痴地看着看动画片的蛋蛋，眼都不愿眨，生怕这就是梦，梦醒了蛋蛋又没了。
看了许久电视的蛋蛋累得睡着了，老张拿起自己天天抱着的小毯子轻轻给蛋蛋盖上。孩子小小的一点，躺在沙发上就像没有一样，老张坐在地上看着他粉嫩的小脸，直到天亮。
一夜没睡的老张精神出奇的好，看着沙发上睡眼朦胧冲自己撒娇的儿子，老张高兴地合不拢嘴。他决定今天请假，好好陪儿子，把这六个月欠下的全补上。他要带蛋蛋去游乐场，去吃肯德基，去买变形金刚......
老张蒸了蛋蛋爱吃的香菇鸡蛋羹，热了牛奶烤了馒头片。端上桌的时候老张真怕蛋蛋不能吃这些。其实蛋蛋变啥样他都能接受，可就是有点忐忑。
蛋蛋吃得很香甜，喝完牛奶长长的打了个奶嗝，冲老张不好意思的笑了。老张可高兴了，能吃就行，只要蛋蛋喜欢，老张想天天变花样做好吃的给蛋蛋。
和主任请假很顺利，背着蛋蛋他悄悄对主任说常丽不见了他要去找找。主任连忙批假，还再三叮嘱找不到了记得打电话，他发动同事一起去找。拿常丽当借口老张一点都不难为情，为了儿子，撒个谎算什么。
收拾完毕，老张带着儿子出门了。今天是个大晴天，三月的阳光暖暖的，最适合外出游玩。可是刚一跨出楼门，蛋蛋就哭喊起来“爸爸，我疼，太阳晒得我好疼。”
老张带着蛋蛋回到阴凉里，看见蛋蛋小脸惨白，还挂着泪珠，可见疼得不轻。老张想给揉揉却摸不到，只好说“蛋蛋乖，哪里疼?爸爸给吹吹。”蛋蛋乖乖的伸出小胳膊，让老张给吹吹，他不解的问“爸爸，为什么太阳会那么疼？我在那个黑乎乎的地方可想太阳了，可太阳怎么变坏了，它扎蛋蛋。”
老张沉思良久，说“你还记得爸爸以前给你讲的故事吗？在黑暗里呆久了的人猛然见到太阳眼睛会瞎掉哦，你也是一样，你在黑黑的地方呆了这么久，有点不适应太阳了。你还记得那些人刚从矿洞里救出来的时候该怎么做吗？”蛋蛋想了想说“我记得，要把眼睛遮起来！”“没错，所以我们蛋蛋就好像那些刚从矿洞里救出来的英雄，最勇敢最棒，可我们现在也要挡着点太阳，你说对不对？”蛋蛋一听把自己比作英雄，一下子激动起来“对呀对呀，爸爸快找东西把我遮起来，等我适应了我就不怕太阳了。”
老张回家翻了半天，找到一把很久以前的黑伞。虽然样子有些老土，可好在够大，还不透光。他遮着蛋蛋小心地在阳台上试了一下，发现完全没有问题，就带着蛋蛋出门了。他打算先去游乐场。蛋蛋这么大了还从来没去过。200一张的门票从前的老张可舍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