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在我们的读书声中悄悄的温暖着红艳艳的枫叶，就在这枫叶红遍大地的季节里，我第一次遇见了她。

多年以后，当我再回到这里时，昔日的景好似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呈现在我的眼前，那些讨论的、争辩的和抱怨的声音似乎隐隐约约地在我耳边响起又很快消散在不太温暖的风中。

我闭上眼睛...

扎马尾的她和她的朋友走在人群中，很是不起眼。可能命运的手把所有的巧合都安排在这样一个和煦的早晨，我抬头恰好撞见她回望的眼神，那是一双怎样明亮怎样闪耀的眼睛。我想认识她，这是我此刻唯一的念头。我有些艰难地穿过人群，却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的阴影里。

买完早饭，我看到食堂的大叔坐在北边靠门的一张椅子上，我很喜欢跟这位有意思的大叔聊天，于是我转头走了过去，我把早点放在他面前的餐桌上，准备跟大叔扯一顿天南海北。落座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也坐在这张餐桌旁，我少有的紧张了起来，大叔突然问我：“早上就吃一个包子一个鸡蛋啊。”，我突然有些感激这个戴眼镜的操着一口江淮官话的大叔，他把我从不知所措的境况下解救了出来。我很快吃完早餐，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食堂。

坐在教室里，我心里好像有点遗憾，也有点埋怨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腼腆。猛然间我觉得教室里细细索索的交谈声有点吵，我走出教室，站在三楼的窗口向食堂方向看过去，一片枯黄夹杂着点点火红的枫叶飘飘然地落下。我又看见那个有着好看眼眸的女生了，她挽着她的朋友说说笑笑地往教学楼走来，她落下的脚正踩在那片枫叶上，看着那片被踩碎的枫叶，在我眼里它不再是枯黄的。

中午，我跟好朋友——楼上12班的老桂坐在早上的那个位置，老桂是个能说会道的风流男孩。我向他说起早上遇到的那个女生，眼镜大叔突然插话说他认识那个小女孩，是文科班的向雨。

老桂听到这里，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似的打趣我，“我的好兄弟这是开春了啊，喜欢就追，我帮你出谋划策”。

“别别别，别胡说，我只不过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我赶忙解释到。

大叔笑眯眯地跟我们说，“向雨啊，她每天早上都坐在这里吃饭”。

吃完午饭我跟老桂去小卖铺买了瓶水就回各自的教室准备午休了。我趴在桌子上，想闭上眼睛睡一会，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那双忽闪忽闪的美目，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一周的时间就这样溜走了，高四紧张而忙碌的学习多多少少让人有点压抑，尽管大家都不说，但是很明显地能感觉到第二次高考的压力压的大家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心里是明白的，我们都不想被他第二次踩到泥里去。

这一周的每天我都去同一个位置吃早饭，在大叔和老桂的帮忙下，我可以算是已经认识她们了，在高度紧张的日子里，早饭时间是我最轻松的时候。我们几个人有时讨论月考的诗歌鉴赏题，有时会为究竟是文科数学难还是理科数学难而争辩，有时也会一同抱怨老师出的题真的怪。

日子久了，我们也就自然而然成了朋友，每天的早饭时间就成了我们谈天谈地的时间。我很喜欢早上我们坐在一起吃饭和侃大山的感觉，这不是因为我心底滋生的那点情愫，而是因为我的那颗有些书生气的心，我喜欢三毛，直到上大学以后我才知道，她也是喜欢三毛的。

时间已经是2月26了，食堂的屋顶被新年后的第一场雨敲的像是在擂战鼓，战鼓声混合着校长的高考百日誓师演讲的声音，萦绕在学校的上空，久久不散。我们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被校长的鼓舞激起我们战胜高考的信心，一方面被所剩无几的时间弄的心慌。

不知道是我们没心没肺还是我们善于调节，午饭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那些复杂的心情了，重新被愉快包裹的我们享受着勉强算是美味的午餐。小半年的时间相处下来，胡小姐（她的朋友）和老桂都看出我是喜欢向雨的，纯粹的喜欢。中午的雨下的大了些，他们俩快速地吃完饭说要先回教室，撑着伞走了。等我和向雨吃完饭准备回教室的时候才发现，我们两个人只有一把伞，向雨大大方方地说，“走吧！”

我撑开伞，跟她肩并肩走出食堂，我心底是有些高兴的，更多的是紧张，还有一丝感谢。回教室的路上，我们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教学楼一楼大厅分别的时候，她说了一声谢谢并给了我一张纸巾，让我擦一擦淋湿的左肩。老桂适时走了出来，缓解了我那莫名其妙的尴尬，这让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盯着我们。跟老桂走在西边楼梯上，他问我有什么进展，我有些生气地告诉他，“我不想现在打扰她，现在这样每天坐在一起聊天就很好，她说她要上一个好大学，我不能把喜欢变成她的包袱，等我们都上了大学再说这事。”老桂骂我，说我就是一个怂包。

是的，我跟老桂不一样，我认为喜欢她，就更应该为她考虑。

小小的石头砸向平静的湖面，当然会掀起一阵阵的波浪。在那天雨后，我隐隐感觉到她有一点保持距离的意思，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交谈。

高考不给你喘息的机会，他如约而至。六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渴望雨水的大地，高考就是那颗太阳，我们就是脚下这片大地，被炙烤着。

高考过去快一个月了，从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我就开始尽情的发泄这一整年所有的压抑，这一个月里，我一点也没有想我将要去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会遇到什么样的一群同学。我也没有问她准备去哪所大学，从来也没有问过。填志愿这天我在公交站见到了她，从高考到这天，第一次见她，我们没有再见面的激动，只是平静地打了声招呼，然后我就先走了。她并不知道我目送她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是的，我没有勇气跟她说一句“我喜欢你”。

我们都如愿的上了大学，只不过我去了大西北，她去了首都。上了大学后，我们时常聊天，聊一聊各自的大学，聊一聊大西北的天气，也聊一聊三毛。我一直没有说过我喜欢她，但是她就是知道了，从每次聊完天后的晚安里，从我每次找她聊天的语气中，知道了。

圣诞节这天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她，“我们有没有可能”，她说：“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你为什么跑那么远读大学！”我明白了，我错过了，我后悔了，我终于知道了后悔是有味道的，它是苦的，是涩的。

在那个苦涩的夜晚，我想在她的世界里写一点什么，我停下了笔，我一个字也没有写，我看见她的世界里多了一个背包客。

大学的第一个元旦，我已经放假回家了，我站在乡下奶奶家的老屋屋檐下，外面在下雨。多年以后我回想那个雨天，我在本子上写下了：

“下雨的时候，你捧着带有星星点点锈斑的搪瓷杯站在屋檐下，从挑檐上滴下的雨线之间小心翼翼地伸出捧杯的手。乱风吹来的雨丝很快模糊了明亮的镜片，模糊的镜片后是一双凝望着灰蒙蒙天空的眼，镜片上的雨珠像是在问你，你在看什么？你动了一下手，你收起了搪瓷杯，你不再接雨了，因为你的雨飘走了，跟在一个背包客身后。”

睁开眼睛，我向枫树挥了挥手，在心里说了一句，“再见！也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