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斌写生日记
《大陕北》
陕北广袤,厚墩墩的黄土,蓝格莹莹的天,敞敞朗朗,宽阔而辽远。它生出了,站高而喊,音域高亢,幽邃、质朴的民歌;挥力而击,声闻于天,壮观、激昂的腰鼓;对空而奏、响催情肠、柔利、委婉的唢呐;无论何时何地,一首首陕北民歌,能勾起我们对粒粒小米,颗颗红枣的无限回味。在去陕北的车上,北吹的风呼呼啦啦,一直伴随着我们。然而,我更愿意听着纯正纯正的陕北民歌,咿咿呀呀地学唱,一路向北!向北!再向北!
这时候,一道道湾湾,一道道坎。一道道梁梁,一道道川。苍苍茫茫,连绵不绝的黄土高原,纵横交错着、涌满眼前。远处赶羊的吆喝,一声声,穿过一个一个的土坡坡,响彻云霄。白格生生,活格灵灵的羊儿,成群成群地点遍了整片整片的山峁峁。你还能说什么呢!跟着唱吧!《赶牲灵》。
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哦
三盏盏的那个灯
哎呀带上的那个铃子哟
噢哇哇得的那个声
白脖子的那个哈巴哟哦
朝南得的那个呀
哎呀赶牲灵的那个人儿喲
噢过呀来了
你若是我的哥哥哟
招一招你的那个手
你不是我那哥哥哟
走你得的那个路
……
陕北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回忆、向往,乃至生命的某种寄托。在过去干渴的黄土地上,口口黄河水,碗碗小米粥,排排土窑洞,廋廋的小毛驴,在杨家岭、宝塔山、南泥湾……,扛鼎民族希望,托起了红彤彤的新中国。陕北!走过千年。越到如今,安康、绿色叙写出崭新的气象,高原巨变。我曾感叹它,而做过打油的句子《好陕北》。
千里黄河水,处处泛绿波。陕北是江南,春日何其多。
我们的车队抵达佳县,置身其中,立刻被那异域的风物迷恋而不能自拔。我真想恨不得美美地抓一把黄土,当着面面,热热的亲口口。其实在触景生情的地方,往往爱和占有能成正比。但,你可知道,陕北乃是一方天地,我们可以近距离走近,有谁岂敢私自独享呀!那么,用艺术的手法再现它之磅礴与恢宏,才能抒发我们的大爱无疆之怀。于是,画它!充满我的大脑。刘家山、闫家峁、白云山、红石峡、镇北台……留下我们采风的足迹。
陕北和关中、陕南不同,自然有它的个性和气质,大风、沙尘会偶尔光临,而这些突如其来的暂短紧张却从未减弱、阻挡住我们写生的热劲。为此,我们常常在野外疯了一样的画,或在空旷的黄原上、或在土窝窝边、或在废弃的窑洞旁、或在有年头的枣树下、或在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下,对景而画对景而息。好多次,大风吹散画具,刚画的写生稿被刮走飘落沟底而不知所终。回到写生基地才发现皮肤晒伤,满身黄土。当然,这种特殊的遇见,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艺术在生活里,艺术人到生活中获取鲜活的事物,从而才能保持艺术的生动性。野外实景写生充满挑战,我们行至千里来到大陕北实践,宁肯以此慰籍风尘而不说疲惫。我们欣赏陕北的壮美与柔情,因为它处处建有焚香的观庙,扭动的秧歌和随口而哼的《信天游》。我摸着窑洞老旧的门窗,凝思这块神奇热土,何以造就、产生那么多的文化现象。也许,“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山水有一方风情”。
写生期间,我和学生们,徏步穿行在黄土原的上上下下,沟沟岔岔。见到不同的人生形貌,其中有背草喂食圈养三四十头羊群的老者;有头脑灵活家里开办各种商业形式而四世同堂的中年男子;有退休后在居所以练书法自娱的知识分子;有在城里做生意膀圆阔绰而在原址盖了新窑洞的商人等等。各种生命以不同的形式存在并绽放于每处,且都繁衍生息,而如此坚强伟大。为了口食,无论环境优劣,他们本分如初,平淡若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求闻达于时,不图名重于泰山。以力更生,自食其得,坦然而乐观。他们的状态与闲适,让我这样的俗人羡慕不已。
斜阳西下,高高低低,蜿蜒起伏的黄土原,慢慢掩映在落日的余晖里,渐渐模糊不清。忙碌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到窑洞,清风停止抚慰,路灯依依启明,一切的一切又归于寂静。
我转身而望,村人笑笑相问,
你们画什么呀!
你们是谁?
你们从那里来?
还将到那里去?
这里已经很好看!
你们还要远行吗?
袁斌简历
工书法、叠彩绘画、篆刻
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西安中国书法艺术博物馆艺术家
专著:叠彩《造境》、《重走上林苑》、《袁斌艺术》、《中国当代艺术家研究图腾袁斌卷》、《中國历代碑石选》等。
代表作有:
叠彩《秦岭十月》、《再望庐山高》、《岭上》、《穿越大秦岭》、《秦岭》系列作品,专业从事书画印、袁式叠彩绘画的研究与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