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夏天的阳光总是很刺眼,可一到傍晚时间却会像红酒般淡薄而又强烈,如时光被岁月饱含......院墙里总是有两排和煦的花朵,那是初春时分父亲种的,他不喜欢花,可是妈妈喜欢,他便总是会种,每年还会换些品种,这或许是父亲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情了。
他又在院子里打理花草,七分地,成了他的试验田。他不懂种植,却总是会花些时间打理,至少不会有杂草,傍晚时分,他蹲坐在那,好像是修剪什么,我站在后面吃着水果,他忽然回头和我说了什么,说的什么我已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回头的瞬间,那傍晚时分的光,照的我眼睛要湿润,我惊讶于他几乎一夜之间鬓白的头发,我清晰的记得昨天并不是这样的,怎么就变了,我愣住了。或许这算是时间对我的告诫,告诫我错过的“相处”。
小时候父亲总是很忙,我总是见不到他。
我和父亲之间似乎总是有一个跨度横在中间,没办法细细相处。直到他老了。近些时间,甚至是前半个月,我才开始一点一点的找寻和他有关的所有的日子......
开始有记忆的时间,是我上小学的日子里。我的父亲总是在忙,或者在客厅和张叔叔李叔叔们聊机器,或者又出门有业务了,我很少进入他们的聊天区域,只是,每次出门或回家都会第一时间和父亲打招呼,告诉他我什么时间出门了,什么时间到家了。此外,我总是距离他很远,害怕和他有过多交集,那段时间的记忆里,他是严肃的。但也不总是如此,他和母亲说话的时候却总是像个孩子。
中学时候的我,两点一线的标准区域,在这个范围内,依旧是和父亲聚少离多。那段时间,不间断地是母亲的全方位监管,衣食住行,甚至是密码锁日记都会被母亲拿去审阅,并被告知:“我是你妈妈,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看的。”那段日子内心里反而更依赖不苟言笑的父亲,总是会在关键问题上和我有沟通,寻常的细琐事情,又基本都会尊从我的想法。
大学时间里,似乎我才开始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忙于自己的小圈子,少与家人联系,更是与父亲电话联系都屈指可数,那段时间,似乎父亲的业务岌岌可危,之前的顺风顺水似乎都被时间冲刷了,或许,也和他过于老实的性格有关系,但也很少听见他抱怨什么,过多的是看着他不卑不亢的状态,少有的几次生气发火,大致都是我把母亲惹生气吵架后,他对我的态度,不问原因,不问经过,会直接第一时间通知我让我给母亲道歉。
参加工作的日子,我也忙于业务,闲余时间又会与同学朋友共度,和父亲交集仍旧不多,可是我看得到父亲的温暖,一改从前的严肃态度,见我的时候总是有满满的笑容,他像从前一样,喜欢住在院子里,每次回家他都会做几道我喜欢的家常菜,高兴的时候会给我说“你看我今年新添的苹果树,是不是长的很好”,让我不自然的跟着他感到很满足。
我总是在想,父亲的幸福感到底是什么,我又可以给他带去多少,来来回回没有准确的答案。
或许,父亲的幸福就是在一个又一个的我们交流的画面里和慢下来的相处的节奏之中,更可能的是,在我想念他的热泪盈眶后和他拨通的每一个电话里。
我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和父亲一起整理菜地,一起修剪果树,一起挑选母亲喜欢的花种。去定格花开树下、苹果挂满枝头的慢胶卷。
就在院墙里的七分地。
(写于201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