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放下手机，活动了一下手腕。他的手指已经有些僵硬，肩颈有针扎一样的酸痛感。保温杯没有盖上盖子，进了后半夜，盛满的温水已经变凉。诺言后知后觉地有些口渴，拿起杯子喝水，手机丢在桌上，界面停留在战绩显示一排红色数字。就在此时，微信的视频通话邀请突然弹出来。

诺言放下水杯，脸色算不得好看，手指在拒绝接听按钮上空停留了三秒，最终还是转了语音通话，橘子的声音蹦出来，有些浮夸的热情：“郭桂鑫！今天还好吗郭桂鑫？”

诺言听见自己缺乏温度和感情的敷衍回答：“还好啊。”

橘子的声音很兴奋：“零食你收到了吗？好吃吗？”

诺言切换界面，拿起手机看最后一次战绩数据，冷清清地说：“哦，我和粉丝送的礼物放一起了。”

橘子就知道他没有拆包裹，有些灰心，但还是元气满满地说：“那你一定要记得吃啊！我是自己吃过才强烈推荐给你。”

诺言有些头痛，放下手机，伏在桌上，拇指用力按住额头，下颌线流畅而锋利，太阳穴隐约有青筋暴起。如果这时候有人看到诺言的姿势表情，多半会领会到本人生人勿近的意愿，但另一位当事人橘子是语音通话，没有察觉，还在热情地继续推荐。诺言的脸色阴沉沉的，看得出极力克制愤怒和暴躁，但情绪闸口终于失陷，诺言突然爆发：“橘神！你有没有觉得你有点烦？”

橘子说：“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好心好意寄零食给你，你都没有一颗感恩的心！”

诺言的手指很用力，极力忍受锐利而持续的痛感，语气却冷淡：“今天没事我挂了。”

橘子忙道：“哎别挂别挂！”橘子和诺言做久了队友，早习惯诺言内敛的性格。他心里清楚诺言是在控制自己不要把负面情绪发泄到无关人员身上，但还是不放心，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郭桂鑫？”

由于城市之间相隔太远，网络又不够稳定，橘子的耳机里总有丝丝的电流声。答案传过两千多公里，是一句冷冰冰的：没有。

橘子问：“你巅峰赛连跪啦？训练不顺利？眼睛又不好了？”

诺言的语气降到了冰点：“没有。”

以橘子对诺言的了解，他已经在怀疑诺言接下来不会回答了，但还是固执地问下去：“你感冒啦？你又感冒了吗？真是的，我临走前和兮兮千叮咛万嘱咐……”

诺言截断他的话，是一句利落的：“没有。”

橘子一时也觉得头疼：“哎郭桂鑫，虽然我们两个人心连心，你一句话都不说我很僵硬啊，有什么事是我宇宙之神欧润橘摆不平的事呢？”

旁人眼中的诺言难以相处，不可理喻。诺言自然知道自己的风评，也知道橘子没有直接挂电话已经是对他很温柔忍让了。他放缓和了语气，是一句叹息般的：“我真的没事。”

但橘子的背景音接着变得嘈杂。房间有队友路过，是熟练的一句：又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啊？

橘子也熟练地回：是啊你寂寞了吗？

声音收进听筒，诺言有些疲惫，不想听到橘子游刃有余的社交，在混乱的背景音里低低地说：“没事我就挂了。”

橘子一时顾不上队友：“哎别挂，今天是平安夜啊郭桂鑫。”

诺言敷衍道：“我知道，节日快乐”

橘子说：“别自闭啊郭桂鑫，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诺言的语气已经很不耐烦：“你说。”

橘子说：“我今天，我今天出gai逛商场，厦门的晚上很漂亮的，商场都是那种圣诞树，但是我旁边没有树，我在街角等人，有一个很好看的橱窗，迪奥啊什么的，很多圣诞帽，然后我就看见一个小男孩，戴着一个圣诞帽，小小的，长得有点像蜡笔小新。我过去问他怎么啦，他说他迷路了。”

诺言怀疑道：“假的吧。”

橘子说：“真的，他说他很需要我，他还说，他的名字是郭桂鑫。”

诺言都没有发现自己在笑。他说：“优秀啊橘神。”

橘子说：“我看你直播了，我知道你的巅峰之路不顺利，一定是缺一个我，我把一半运气分给你，你下一把肯定逆天改命。”

诺言说：“不了不了，巅峰赛已经把我抛弃了。”

橘子说：“游戏就像女朋友，你要对他有耐心啊懂不懂。”

诺言说：“我已经很有耐心了，我今天碰到一个吕布，好像你啊，一闪杀人，我还在聊天系统里打字问是不是你。”诺言的笑容僵住，回忆起自己开了团吕布掉头就跑的画面。橘子仿佛知晓一切，沉默的间隙，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保护你，郭桂鑫，不管你玩什么英雄我都保护你。”

诺言继续慢慢地说：“我出来一看发现不是，哎呀，尴尬了呀。”

橘子说：“我今天，训练其实也不顺利，队友就复盘啊，吵架啊，毕竟是新队友，需要磨合。我们打比赛的就是这样，学习和每一个队友打配合，郭桂鑫，即使没有我……”

诺言打断他的话：“我知道，熠熠生辉是吧，橘子优秀啊。”

橘子就默默地说：“你也要加油。”

诺言看到窗外。只有路灯形单影只，孤独地照出自己。上海的夜晚已经很冷，有风吹过，鬼哭狼号一般。这座城市摩登而繁华，温柔地把他拒之门外。是熟悉了三年的城市，也像从来都没有来过。诺言低低地说：“我今天，其实有点想家了。”

橘子安慰道：“总有机会回家的，总有机会的。”

诺言说：“你这话说的，我听着怎么这么不详啊？”

橘子知道诺言是在开玩笑，但还是认真地解释：“哎，我都没有这意思……”

诺言打断说：“我知道我知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橘子突然问：“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几号回来？”

诺言伸一个懒腰，回忆道：“我中午啊，起个大早，周四回吧。”

橘子就突然明白诺言不开心的点了

橘子说：“哎，这种都是玄学，BO1哪有数，别焦虑，相信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可以的。”

诺言笑着说：“临危救主，直切双C，一刀一个小朋友是吧。”

两个人都笑起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笑完了，诺言就

橘神，排位滴滴吗，你不要带我飞，我要，我要负重训练

橘子说：“上号上号，微信QQ？”

不合群的小老虎

诺言你的快递

什么东西呀？

我不清楚啊，运营非让我拿上来，说是你的圣诞礼物

哦，我知道了，谢谢

一个水晶球，里面是橘子

橘子你是蔡文姬吗？

这个礼物！我求了运营姐姐几天几夜，运营姐姐又在礼品市场找了几天几夜，来之不易！郭桂鑫你怎么能说我没有创意？

我知道我知道，圣诞快乐，欧润橘

你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