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解开小乞丐的衣服,几乎没有皮肤是原来的颜色。不知道他经历了多长时间的漂泊,不知道他曾经被多少人拳打脚踢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喊疼。
清远看着那一身伤,别过了头。明明自己久经沙场,更严重的伤都有过,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不能直视那伤痕。
“都是些皮外伤,就是要好好调养,他应该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大夫淡淡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都敲打在清远的心上,狠狠颤动。
领了些外敷药,清远便抱着小乞丐离开。仿佛感觉不到手上有重量,一向有洁癖的清远却发现不了周围人的退避三舍,而根源就是自己手掌心里那人的一身尘土。
清远直直走进帐篷里,吩咐下人“打些热水来”,将小乞丐放在自己的塌上。小乞丐只睁着眼睛望着清远,挣扎着挪动。
眼看他就要坠地,清远一把抱住他“怎么了,你想干什么?”清远估计是第一次用如此温柔的语调和人说话,只当他是弟弟吧,清远在心里默默想着。
小乞丐抬眼看了看他,又垂下了头,似乎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
“你,你不会说话?”清远小心翼翼的问道。“会的”小乞丐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怯怯的说着,要不是清远自幼习武,听力异于常人,估计真听不见。
“会说话就好,你叫什么名字?”小乞丐猛的抬头,似乎在讶异清远怎么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我没有名字”,小乞丐说完好像很是害怕,从清远的怀中挣扎着。清远没有防备,小乞丐“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清远有些愠怒“你想干什么?”。小乞丐抱着腿,把头埋在膝盖里“我,我脏。”
清远突然感觉心里一揪,不知道说什么好。从来没有嫌弃自己是个粗人的他暗暗责备自己连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
他抬眼望向小乞丐,眼光瞟到了一旁的桌子,兀的笑了,“凉茶”,小乞丐抬头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你就叫凉茶好了。”
小乞丐楞着,“凉茶,凉茶”他楠楠自语好几遍,突然笑了。恰逢窗外的二月花发着红芽,映着花,清远不由得看痴了,纯净又璀璨的笑,像太阳,像春光,像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
而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傻小子在痴痴的笑罢了。
“水来了”两个虎彪大汉抬着大锅就来了,清远撇了一眼,“没有桶吗?”“将军,暂时找不到那玩意,就这个吧,我们洗澡都是去那条小河。”
算了,清远叹一声,这军营中都是糙汉子,找个桶还真是不易。
清远走出了营帐,想着去附近的人家借个桶,谁知遇到了难缠的妇人,“你们这些官人,谁知道借了还不还啊,虽然不值几个钱,也不能抢老百姓东西吧。”清远只觉头痛,扔了一锭银子给她。那妇人立刻笑的皱了起来,“官人,你可真见外,什么借啊,送你得了。”这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妇人心里暗暗想着,反正那破澡盆早就想扔了。
清远抱着就走,也不管旁人的窃窃私语。
掀开账子,刚想踏进去,就听见一声急急的叫“你,你先出去”,清远望过去,那个小乞丐,哦不,是凉茶,褪尽了衣衫,倾身往锅里舀水,整张脸都泛着羞红的光。
清远逃也似的出了营帐,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突然起了坏心思,想逗逗他。
果然,他刚进帐子里,凉茶就急急喊着“你,你进来干嘛?等会,我,我洗着澡呢。”清远扬起一个邪邪的笑,“都是大老爷们,怕什么,再说,你受伤了,不方便 ,我帮你。”“不,不要你帮!我都快洗好了,你走开”着急了的凉茶像变了一个人,不再那样的死气沉沉,整个人仿佛活了起来,清远觉得这样甚好,越发的得寸进尺,“帮你搓背好了。”“我不要搓,我真的洗好了”。凉茶急的不仅仅是脸,连身子都泛了红。
清远怕他跌着,便收敛起来,“我只是给你拿套衣服,你不然穿什么?那些不成样子的黑黑的破布?”转身去柜子里取了一套衣服。
凉茶洗去了尘土,穿着宽宽大大的衣服,总是不习惯的用手扯着衣领。“你就这样忍几天,等回城了,我再找裁缝帮你做几套衣服”,清远说,心里嘀咕,自己从来不过问什么衣服,总是家里送来就穿,现在还做起女儿家才做的事来。
“不,不用了,就穿这个,我会长高的”凉茶说着,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那样闭塞的环境里,谁像军中的人一样,随随便便就露出身体,行军过程中有水就洗个澡。凉茶更是不会,只觉得有些丢人,从来没有让外人看过自己的身体。
清远望着凉茶比他巴掌还小的脸 ,“太瘦太小了”,他暗暗感叹,眼睛却满是清澈,好像这世界给他的都是善意。清远不知如何形容他,只觉得比女人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