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第一次收到她发来问我是否记得她的短信,但第一次和她聊了那么多的话题。
突然却又必然的辞职后引来了曾经的她或者其他人非常执拗地询问。
但我都避而不谈。在那个空档期里谈那个只让我觉得丢脸和烦躁。
也许这种感觉到这一刻被置换了。当我在一个新的工作环境里看起来悠哉地去回复那个孩子的话时,她回答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很丢脸呢?
我会提到她的分数,而她会问及我的工作。我觉得我们就像是沉溺在社会工作和评价里的可怜幼崽,把别人的价值判断移过来做成我们自己的。
我的答案很含混,她的答案很清晰。
那一头打字的她让我感觉她犹豫了很久。紧接着就是一个有些意料之外却必然的答案被写在了对话框内。
我甚至觉得那个分数自己恨不得再长高一些,也在那个沉默了很久才写出的分数里感到了她的一丝丝尴尬。
也许她曾经不用怎么努力就可以达到前茅。而现在却很难达到她所提到优秀的程度。也许在她那里成绩好是等于优秀,我并没有告诉她这两者能画等号,但也默认了这句话。因为在她那个年纪,除了拼成绩还能拼什么呢?
谈话的过程中涉及了使用“不再”与“不在”这两个词语。她明显用错了。我想起这不就是我教的吗?这两个词的用法是我曾经教过的,但她根本没学会,我反倒把自己教会了。
回忆这个东西有一个美妙的地方,就是它把我们对于对方的印象定格在那个时间点上。脑海里留存的永远都是那个人四年前的样子,还有我对她的想法和印象也仍然是四年前的。
在我眼里,她是一个不认真、严肃、有些刻苦、不苟言笑的孩子,过早的独立是特殊的家庭环境带给她的成熟,她有着不同于一般小孩的成熟和成熟感。较早的进入团体生活、宿舍生活,又过早地缺失了那个年纪本该拥有的母爱。不知道刚刚毕业一无所知的我是不是在一定程度上显示了对她我都不易察觉的同情或者关怀,让我在她心里仍然还是有一个应该认可的、有点钦佩、还算尊敬的老师。
她说我是她的启蒙老师,只是这蒙真的是没有怎么启好。如果说我曾经陪伴过他们我是承认的。那至于教会他们什么 像书本里的字词、纪律、做人等等那些我想要达到的目标我自认为还远远不够。
那些目标我都没有达到,我又怎么教他们呢?
可她马上就回复到,我也是刚教书不久,而且我教的很好。
听到这种话我觉得惶恐,可也感谢她暖心的回复。暖心或者就是我教给过他们,他们又返回给我的吧。
既然话题都打开了,我就忍不住有点吐苦水又像是释怀般告诉她放弃的原因。
她跟我急着说抱歉。而我对她愿意倾听我说的这些话表示感谢。可是她却接着就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漫不经心地回答小杂役,外加一个不可言说的微笑的表情。
我们的话题又非常现实了,也很难堪,也许心里面都有疙瘩吧,感觉都有些不自在。
我只觉得我的悲哀和她的可怜。就像她在乎我的工作而我也只发问了她的成绩,对他的生活、交际、家庭也不敢谈、无法涉及。
我向她似吹非吹地展示了自己正在阅读的诗词。她表示惊讶,而且迫不及待问我书单,如果那能变成一种鼓励,我想我会很高兴。
展示的理由是因为她在谈话中羞羞答答、犹犹豫豫地提到最喜欢的两位作家,光这两位作家来自书本上就让她自卑地不敢说出口。
朱自清和史铁生,两位现当代的大家,一年也读不完他们的作品。
我对她喜欢的作家表示了认可和赞同,她高兴地回复我“谢谢老师”。
我就感觉她会和我走一样的老路。她还告诉我她最喜欢史铁生的秋天的怀念,还说写得真绝。我在网上查了这篇文章,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曾有过类似的苦恼?
对于教材之外的作家,她没能举出来,又马上觉得自己看书、阅读不够。她倒是认识得很清楚,但估计也并不想改变什么,就像曾经的我。
认识和行动在只会反思的人身上并不统一。
我想要告诉她要快乐的生活,可我发现并不快乐的自己无法从精神上真正感染她;我想告诉她要认真学习,可半路丢手不再教书还有不扎实的识字基础也是因我而带来的;我想告诉她多读书,可我现在正苦于为读书所累;我想告诉她勇敢地做自己,可我害怕她太勇敢只能做自己……
也许我们还可以聊更多的话题,可是我们的话题因为时间的原因戛然而止了。这给我留下了怅惘和不舍,还有一种无可奈何。
如果说我们之间还残留着师生情,我真的想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讲给她听。而她的那一句“想我了”。我不知道又包含着的怎样单纯或复杂的心思。
她也许刚好无聊,而我也刚好想要回复她。
想起来父亲也总跟我说他想我了,而总是在他醉酒的时候。我总是很冷酷又无所谓地回复他“我不想你”。
他们之间的差别很大吗?还是我在心里面给他们擅自定了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