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我依然会想起,橙子日记里的一段话:在昏惨惨的房间里,慢慢的,所有关于他的记忆从心底翻涌出来,所有经历过的苦痛也从角落里蹦了出来,我想了想可笑的过往,又看了看没有未来的现在,感觉我的生活没了一丝光亮。我的人生被困住了,如同张爱玲写的,一级一级,走进没有光的存在。
“我到了,你们在哪”
“草坪这边,三爷回来了!有点难办了。”
远远的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突兀的站在草坪上,空气中充满了低气压,气氛有些压抑。两个人堵在猫哥面前,橙子被拦在安九那边,三爷穿着一身太极服似的衣服,嘴里叼着根老式烟斗,翘起双腿,坐在雕花的桃木椅上,就这么静静的,面色无波的闭着眼睛,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整个草坪安静的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我默默的退到后面,悄悄的给大表姐发信息,了解情况。原来三爷前天回国,安九去煽风点火,再加上,最近和猫哥他们在“领土”的问题上有争执,于是借题发挥,有了今天这事。以猫哥那个脾气,还有橙子的事,这,玄啊。那边三爷还在等着猫哥服软,猫哥很淡定的现在那,故作深沉的看着远方。
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安九手下一个小弟忍不住了,虎了吧唧的上去给了猫哥一拳,骂骂咧咧的嚷嚷,让他赶紧给个痛快话。猫哥瞬间爆发了,一个佛山无影脚就把小弟踹飞了。刚要上前,三爷咳了咳,开始躁动的小弟们麻溜消停了。
“大猫啊,这些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你可冲动了哈”
“三爷,往常我给你三分薄面,但这事,安九那小子欺人太甚,我还记得,三爷那有个规矩,事不祸家人。”
“这事是小九不对,可。。天幕集团那块地。。。”
“三爷喜欢就拿去好了,就当给三爷接风了。”
“嗯,行,那都散了吧,那事我回去和小九谈谈。”
不到五分钟,彻底安静了,猫哥送我们回家以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我看橙子的脸色不是很好,欲言又止。橙子变得越来越沉默,家里的气氛很压抑,我打电话叫了外卖,橙子说没胃口,刚打开饭盒,菜的味道飘出来,就捂着嘴去了卫生间。
没错,橙子怀孕了,我陪她去了医院,医生说胎不稳,不建议保胎。橙子执意要生下来,辍学也生。她和家里大吵一架后,自己办了退学手续,我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胡闹。安九倒是安分了不少,当我以为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我措手不及。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时强硬的逼她做手术,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橙子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安九出事了,自己连夜去了外地,留下橙子一个人,好长一段时间了无音讯。正是要高考的时候,我没有太多时间照顾橙子,她一个人做饭洗衣服,人瘦了一圈。安九的事,让橙子的情绪很低落,睡眠也不是很好。没想到祸不单行;橙子下楼买东西的时候,楼梯踩空了,从三楼滚下来,肚子瞌到了楼梯台上的木料角。送去医院以后,我才接到电话。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橙子还在手术室,橙子的母亲在默默垂泪,父亲在楼梯间一根一根的抽着烟,我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默默祈祷母子平安。门开了,护士拿着手术责任书走了过来,问道,“谁是病人家属,病人子宫被锐物重创,术后大出血,需要切除子宫,你们谁签一下字?”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我们都楞住了,橙子才18岁啊!“你们快点做决定,病人等不了了。”橙子的父亲,步伐缓慢而沉重的走了过来,“我签”。那一刻,我感觉叔叔一瞬间老了十岁。看着护士远去的背影,我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橙子被推了出来,脸色像面口袋一样苍白,闭着眼睛,虚弱的像刚出生的小猫。我从未想过,橙子的这段感情会带给她如此毁灭性的打击。橙子醒了以后,一句话也不说,不吃东西,也不喝水,睁着眼睛,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偶尔会默默流泪,医生诊断为抑郁症。我们想了各种办法,都以失败告终。
高考过后,经一个熟人朋友介绍,我们去了云南疗养,那有一个心理医生,对治疗抑郁症很有研究。走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不一会就飘起了蒙蒙细雨,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在空中肆意飞舞,像我们此刻波澜起伏的心情。
飞往云南的DJ6211次航班就要起飞了,请没有登机的旅客抓紧时间登机。我们快步走向登机口,谁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