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蕊的婚礼

“请新娘宣读她的婚姻誓言。”伴着热闹的掌声,身披洁白婚纱的新娘举起话筒,刚说了一句“谢谢大家莅临。这一路走来......”声音便哽咽了,泪水更夺眶而出。作为新娘的同学和朋友,我想这泪水混着她爱情之路的艰辛,更有找到灵魂知己的喜悦。

新娘闫蕊蕊来自河南焦作某小镇。她童年时,母亲在家务农,父亲就近打工,家庭和睦快乐。到她十多岁时,父亲成了小包工头,家里经济宽裕多了,父亲在外的日子也变多了;直至有一天,他出去之后再也没回来,无声无息,像人间蒸发一样。后来,她听说,父亲在工地上有了小三,还生了一个儿子。她不知道母亲是否知晓这一切,因为母亲从未在她和妹妹面前提起父亲。她只是继续务农和操持家务,农闲时就到镇上打工,一边拉扯着蕊蕊姐妹俩长大,一边尽心伺候着驼背的婆婆。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多年。蕊蕊大四毕业那年,父亲突然一个人回来了,苍老潦倒。母亲没说什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看上去就像他从未一声不响地离开过一样。许是母亲太过和顺宽容,父亲的小心翼翼察言观色没坚持几天,便原形毕露。他吐槽饭菜口味,抱怨家里无聊,除去吃睡在家,其他时间基本四处去打麻将或“摆龙门阵”(聊天吹牛皮)。蕊蕊很生气,更为母亲抱不平。但母亲认为回来就好,父亲照旧我行我素。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蕊蕊大学毕业后,远赴北京工作,可内心因为父亲的所作所为一度对婚姻避之如狼虎。

28岁时,因为家里催的紧,曾经的大学同学陆续步入婚姻,蕊蕊在周围的喧嚣中终于有了一丝动摇。对方是在春节假期后返京的火车上认识的,当时两人对面而坐,便聊了起来。对方比蕊蕊大两岁,同属外地来京工作一族,路上聊得比较投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热热闹闹地聊了大半年,对方甚至主动提起过家长催婚催得紧,希望春节能见到他带女朋友回家。蕊蕊虽认为见家长言之过早,但内心对对方各方面还是很喜欢的。正当我们以为这段浪漫的火车情缘有望开花结果时,男方却突然爆出一个大消息,他出国留学的签证办下来了,10月开学,学制2年,加上前期修读语言的时间,预计总时长约3年,且他有毕业后在当地工作以期来日移民当地的打算。这个消息让蕊蕊措手不及,因为从未听对方提起过海外留学计划,更遑论移民了。算算时间,在他们认识之前,对方就已经递交了留学申请;然而在他们交往的大半年里,对方对此却只字未提。蕊蕊可以接受异地恋,但却无法接受对方欺瞒的态度,偶尔会猜想对方是否只把她当做等待海外院校和使馆审理期的消遣。分手是平静的,但蕊蕊的心受伤了。

30岁时,蕊蕊经朋友介绍,认识了新的男生,两人同龄。男生来自北方,个子高高的,话不太多,看起来既稳重又踏实。双方聊得不错。认识不到两个月,正赶上蕊蕊休年假。听说蕊蕊想去香格里拉旅游,男生便也请了年假,想一起去欣赏下云南的奇异风光。既是各自居住各自支付,蕊蕊不想显得太落伍,便同意了。男生一路既周到又有分寸,两人相处得很愉快。第三天去爬山,山上人很少,草木很高,只能沿着羊肠小道蜿蜒而行。两人边走边聊,没有特别留心周边的环境。突然,一个中年男子从路边草木里蹿了出来,挡在他们面前,右手还举着一把长刀。刹那的愣怔后,男生立刻上前一步,右手一挡,将蕊蕊隔离在他身后,大声说“别动她!有什么你跟我说!” 万幸!对方持刀,意在劫财,两人把随身的钱全拿出后,对方接过去便又钻进旁边的草木间向远处走去。出了这样的意外,香格里拉之行只能提前结束。原以为这惊险之旅会让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然而,回京后,他俩竟然默契的谁都没联系谁。被问为什么时,说辞竟然如出一辙“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就出了这样的事,还怎么联系啊。”说实话,今天的我仍然不懂他俩这话的逻辑。于是,蕊蕊和这男生刚刚萌芽的恋情无疾而终。

后来蕊蕊又相过几次亲,但双方总不能步调一致,不是她看对方不合适,就是对方看她不适合,总归呢,彼此同时合眼缘的情况没再出现过。蕊蕊自己不太着急,但每次回老家时心里压力巨大。母亲催婚时,她很想怼回去“你自己的婚姻都一地鸡毛,你还来催我结婚?!你真的认为结婚幸福吗?”但母亲那么辛苦,她不忍心把这话说出口。周边七大姑八大姨更是默认她眼光太高,劝她只要对方人好、各方面差不多就行,又举例某某某如何如何,现下过得也不错等等。听得多了,她也动摇过,觉得可能确实“和谁结婚都差不多”。于是,33岁那年,她订婚了。对方和她同村,属于退伍再就业人员,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算得上知根知底。然而,越临近婚期,她越压抑,因为双方真的无话可说。犹豫良久,她还是和母亲说了退婚的决定,奇怪的是,母亲并没有劝她,并顶着父亲的嘟囔,亲自去和对方退了婚。

经此一遭,蕊蕊知道自己终究无法将就,也就放平心态,静候缘分来临,外界舆论纷扰不能再制约她分毫。缘分虽可遇而不可求,但原地静候亦非长久之计。因此,遇有熟识之人介绍,她还是会去见面,就当认识个朋友。34岁时,蕊蕊遇到了今天的新郎。他们是典型的再见生情。因为第一次见面时,蕊蕊觉得对方太胖了,观感不好,聊了会就回来了。对方却对她感觉不错,从介绍人处听说原因之后,主动联系蕊蕊,说胖不是天生的,他正在锻炼身体,而且婚姻是长久的相处,关键要看人品性格等是否相配,双方是否能同频沟通。态度很真诚,说话很理性,于是,蕊蕊去见了第二面。不排除对方有刻意表现,但蕊蕊的确看到了对方性格上的魅力,比如坦诚、善良、成熟、主动等。之后就有了第三面、第四面......渐渐的,他们的交往频繁起来,互相的了解越来越深,感情越来越好。虽无乍见之欢,却是久处不厌。见家长之前,蕊蕊有些担心未来公婆会挑剔她的年纪和家世,男方让他不用担心,他都已经和父母沟通过了。他的父母一向秉持的观点是,身为父母的责任是教养好子女,让子女有为自己选择的能力,有为该选择负责的能力。父母相信他的选择,衷心祝福他们能和睦相处,相伴一生。男友的周到与责任感,都让蕊蕊更认定自己的选择没错。1年半后,蕊蕊与身材焕然一新的新郎,在她36岁生日这天,终于携手步入婚姻殿堂。

“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婚礼主持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我小心地端起托盘,上面是一对用珠串链在一起的酒杯,稳稳地走向舞台中间的一对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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