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橙子。
当选择这个量词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是该称自己一“颗”橙子、一“只”橙子还是一“个”橙子,后来还是选了“个”字,因为我没有给自己留下思考时间,脱口而出的刹那我就说出个这个词啦!我总觉得说“颗”更加的科学和高大上,好像自己的身份立马提升到一线城市沃尔玛的陈列柜里的级别。这样一个女人,穿着简约而舒适,带着近视镜,三十出头,扎着马尾的,慢条斯理的对着一个男人说:“买几颗橙子吧!”原谅我并没兴趣去想象她的男伴长成什么样子。而“只”呢,明显听起来可爱许多,我脑子里涌现的场景是在一个大学女生宿舍里,我乖乖躺在桌子正中间,一个穿着家居服眼睛里还闪烁着些许天真的她把我攥在手里,眼睛盯着我说:“要不要现在吃掉呢?”当然说到“个”,那就是我现在的处境了,被一个从农村来的大龄无业女青年放在大腿上,当然中间隔着厚厚的棉被!她现在坐在被窝里,就这样盯着我看。
我的身材还算标准,当然我要感谢我的好运气,没有天生畸形,也没有被虫子咬坏,还没有在运输途中被碰撞的遍体鳞伤,否则我就提前一步被扔进了哪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垃圾箱。至少现在我还是完整的。总体来说我是圆的,如果把我的头朝下水平放置的话,我的上部分稍微尖尖的。头上很倔强的举着一根小棍儿,被转手这么多次还没有与我的脐带分离,这是我与大树老祖宗紧密联系的残存纽带。而且它仍然可以这么直的挺立着,不得不说我是个不一般的橙子。我的颜色当然就是橙子的颜色,如果非要我去形容,我觉得和桔子差不多。哈哈开玩笑了,我是黄色的,也是红色的,总之这种颜色不是鸡蛋黄的颜色,也不是太阳的颜色,还不是大街上环卫工人工作服的颜色。不过说真的,和他们衣服的颜色很相近的。总之,我的颜色就是如此独特,所以就出现了以我名字命名的专有名词:橙色。这是一种很温暖的颜色,不会像黄色那样直接和肤浅,读起来也很清脆和洋气,我挺满意的。我的皮肤当然不如婴儿那样光滑了,有隐隐约约的小坑坑,所以仔细感受,我摸上去会让人有一种痒痒的触觉,就像一个写满历史的人,很有沧桑感,也很有内容。
其实不想说,我也不是橙子界的美女,而且是普通的一个,为啥呢?因为我有伤啊!皮肤上有三个呈块状分布、一个呈条状分布的疤,就像哪个邋遢的家伙在喝稀饭的时候溅到我身上的面汤晒干后的点子。这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我头上顶着一个屁眼儿。我真的找不到其他更贴切的比喻了,光滑的顶部开个口,露出折叠的皮肤,至少两三层,可不是就像那个啥嘛!关键是如花似玉的我硬是给安上这么一个硬伤也就算了,我还有作为一个橙子的骄傲啊!按照人类给我们划分的性别顶着屁眼儿的我是母的,故而我就相当于人类世界的女性。不知道哪里出来的传言,说母橙子比公橙子甜,不过,我们刚被摘下来和被收购的时候都没有被区别对待过,可到了销售末端被人们挑挑捡捡的时候,男同胞们可就受尽了白眼。一个个精明的大妈们左翻翻右看看总是把他们滚到一边儿去,直到被挑的只剩那些男同志或者一切老弱病残的女同志的时候才会瘸子里头挑将军把他们带回家。
我是公司的采购带到公共食堂的,被派发到一个小伙子手里,然后又被他带回家来到了这个女人的床上。不要邪恶,人家只是一个橙子?!小伙子也真是,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吃掉我,还转手赠人,所以我比那些一起进来的小伙伴强多了,他们中的大部分应该已经一部分跑到了人的胃里,一部分被扔进垃圾桶了,而我,还活着!原本作为一个普通的水果会为一个吃之前连正眼看也不会看我的人丧命,谁知还让被姑娘如此注视、如此珍视的捧在手中。“同是女儿身,相煎何太急”嘛!
我想若不是因为我的渺小,若不是因为是小伙子这么大老远从公司带回来一个橙子给他并且说让她每天都要吃一个水果不然对皮肤不好,她不会到现在还没舍得吃掉我的。公司里的午餐每天只有一个水果的配额,姑娘吃了小伙子就没啦!一个橙子最大的悲哀就是没有办法品尝自己的香甜,就像吴彦祖没有办法亲吻自己美丽的脸蛋一样。
我预感自己的结局很可能是为两个人献身,跑到两个人的胃里。因为姑娘最终又把我摆在桌子上,应该是等待小伙子来了一起吃我吧。一个橙子的使命就是被人吃掉,我想他们两个人的胃应该也很温暖吧,这么冷的冬天,死的舒服一点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