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不寂寞
1990年8月份,我们2男2女4名师范毕业生被分配到本乡一所偏远的小学任教,学校和村里每个月为我们补助100元生活费,要是请师傅,工钱要从里面扣,我们商量了一下——人多力量大,自己做饭!
于是做饭的、蒸馍的、涮锅按水的,各有分工,他们还一致推举我当“司务长”——管现金买菜,于是每个早晨,我都在上学的路上途经一个乡村的早集上,捎带一块儿豆腐,或是一捆芹菜蒜苔。
可是晚上他们都回家了,我不是一个恋家的人,从小就锻炼了独立的能力,每次晚饭,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有时懒散了,仅熬两碗粥馏俩馍,再去村里小卖铺买一瓶鱼罐头当菜,对付着就过了。晚饭后一个人或批改作业,或阅读小说,在灯下写写日记。虽然偌大的校园冷冷清清,倒也不显得寂寞;有时烦躁了,也会在风琴上乱弹一气,不知道影响了村民们没有;无风的晚上,月朗星稀,在寂静的院子里,远处另一个村里隐隐传来孩子游戏的声音,我会侧耳倾听,判断是“小辣椒”李丽?还是“淘气包”杨林的声音……
学校紧挨着一条沟渠,涨水的时候,每个夜晚,我会在潺潺的流水声里入睡……
可并不是每个夜晚都这么安静。
一个夏天的傍晚,吃过饭,天刚擦黑,我去小卖部买东西,出了学校大门,朦胧的夜色里,自行车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了,我惊出一身冷汗,回头一看,竟是邻村有名的“傻娥妞”!——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件叠得规规矩矩的裤子,嘴里喃喃着非要坐我的车子。我又急又恼,连喊带吓唬地挣脱了她,骑着车子飞跑了。从小卖部回来,我多了个心眼,拐弯把陈老师两口子叫来了。
我们一起到学校门口,大门关得好好的,和我刚才离开时一样,陈老师的爱人强哥说,估计娥妞已经走了,你放心进去睡觉吧!到底陈老师心细,她说,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夜色里,我们拿着手电分头一间间教室挨着检查,一年级没有,二年级没有……突然,陈老师惊叫一声,从五年级教室跑出来——傻娥妞正蜷缩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里睡觉,在手电光里,她不情愿地边揉眼打呵欠嘴里还咒骂着……最后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哄带威胁,总算把这尊瘟神给请走了。
后来想想都后怕:如果当时不查看仔细,让傻娥妞在学校过夜,第二天一大早早来的学生发现孤男寡女在一个校园里,并且大门上着锁,这事儿传到家长耳朵里,肯定会让人想入非非并且有各种津津乐道的版本在乡间疯传……哎!我这童子身的清白名誉哟!
一个仲夏的下午,忽然来了一阵急雨,燥热被涤荡一空,同时只有晚上才露面的知了猴提前从湿润的泥土里钻出来。放学没一会儿,先是低年级的几个孩子跑进厨房,怯生生地伸开攥着的小手,里面分明是几个蠕动的知了候!呵!孩子们是在用最纯洁的方式表达对老师的亲近与敬意呢。后来好像是商定好了似的,一拨拨的孩子,男生女生都有,送来了他们新捉的知了猴,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的都有,最后数一数,竟有几十只!我把它们用盐水腌上,第二天拌上面糊、姜葱,放油锅里炸得焦黄,那味道!啧啧!
还记得教师节的前一天,一场秋雨扫落了梧桐树的残枝败叶,一个绑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儿冒冒失失地闯进办公室,撂下一张“抒情达意”的字条,捂着脸飞跑出去了,我看后淡然一笑,置之一旁了。20年后,在QQ上再次和这名女孩联系,闲聊中提起这张字条,才发现那时年幼的她把我当成刚刚过世的父亲,我竟没察觉孩子内心孤单无依的楚苦而加以怜惜和爱护,真是惭愧!
两年后,由于工作原因,我们几个相继离开了这所小学,偶尔路过这里,我会驻足观望那长满梧桐树的小小校园,我忘不了这个留下我青春脚印、埋下我青春理想的地方。
难忘那青涩、简单、纯洁如水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