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去在田里转转吧。”友友减慢了车速。
汽车在路旁停了下来。右边是一块麦田,麦子已经被收割,麦垛们在地里安静地享受着秋日的阳光,发出淡淡的洁白的光芒。
远处山上青草们大多已经枯萎,露出斑驳的山的肌肤,干涸粗糙。
我们沿路边的小坡下去,走进麦田。脚踩在麦荐上,发出咔擦咔擦的响声。麦茬很低,且很整齐,足见收割麦子的农民功夫之深。
秋已很深,但麦茬之间依然生长着一些绿色的植物,稀稀落落,给萧瑟的田地增添了些许生机。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没有如此亲密地接触过这样的麦垛了。
站在麦垛之间,和母亲一起割麦子的场景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阳光直射在麦田之上,母亲弓着身体,左手揽一把麦子,右手里的镰刀沙沙作响,每一次声响后麦子应声而倒,整齐地躺在湿漉漉、黑油油的土地上,汗珠顺着她的额头不断地滚落下来,“啪”一下砸在手中的镰刀上,发出闪闪的光芒。
母亲只管往前割麦,顾不得擦拭不断滴落的汗水,一揽一割,一揽一割,不一会儿便将我远远地落在了身后。
我学母亲的样子站在几行麦子前,手握镰刀一揽一割,但麦子们仿佛不怎么听我指挥,揽到手的麦子被镰刀碰上时,一部分会应声倒地,一部分却还在地上直挺挺站在那里,我必须再重复一次才行。
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到眼睛里,涩得无法睁眼,不断地用手去擦拭,脸上的皮肤便生疼生疼。
真想放下镰刀,在地头坐一会儿,但我不能。看着母亲的身影不停地在一起一弓地往前移动着,看着她身后一个个整齐排列的麦梱,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一揽一割,尽量让自己的速度变得快起来。
“我站在麦垛边上,你帮我照张相片。”友友把太阳帽翻过来,露出红色的一面顶在头顶,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打开手机相机,对焦选景,一副美丽的田园风光便定格在手机里,永恒的瞬间。
我小的时候没有相机,母亲割麦的身影只能在我的记忆里被永远定格。
麦田的边上是一块菜籽田,齐刷刷、绿油油的油菜籽们差不多一个多高,每一株上面都长满了饱满光滑的菜籽夹,手摸上去滑溜溜、沉甸甸。
很想钻进去站在里面让友友帮我拍张照片,但终究还是没进去,那么好的长势,怎么忍心践踏,便对着那丰硕的果实拍了一段视频装进了手机。
麦田两边的地埂上是大片大片毛绒绒的灰白色,走近才发现是小时候被叫做狗娃花的果实,它们个个都顶着圆圆的脑袋,脑袋上戴着长长的毛发,活脱脱一群长毛狗聚集在一起。
小时候的狗娃花,起初是一个小桃型的骨朵,再后来小骨朵分成四个黄色的花瓣,喇叭一样张开,脖子歪着,金灿灿的,很是好看。
小伙伴们常常会连它的茎杆一起摘下,一大把握在手里,然后拿出其中的一枝来,与对方手里的另一枝勾在一起,再使劲一拽,有时候是一方手里的花朵被拉断,花的头掉在地上,有时候是双方手里的两朵花随对方猛地一拽,同时掉落在地。不管是一朵掉地还是两朵同时掉地,两个小伙伴都会开心地欢呼起来。
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到某一个人的手里剩下最后一颗狗娃花的时候,两小伙伴的脚下便是满地尽戴黄金甲了,而手握一朵花的小伙伴更是一阵欢快地雀跃:我赢了!我赢了!
深秋季节,狗娃花们已经满头银发,历经沧桑安静地守候在田野之上,而我也如同此时的它们,全然没有了摘下它们来斗着玩的兴致。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知不觉间,一切都已经成为了遥远的往事。那个跟在母亲身后割麦子的少年女子,那个和小伙伴斗“狗娃”的小女孩,你们现在都去了哪里?
越来越不喜欢热闹的我们,在这空旷的田野里慢悠悠地闲逛着,市井的喧嚣被我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有风吹过,油菜籽泛出绿中带黄的波浪,“狗娃”们头顶的毛发轻轻飞舞,灰白色的脑袋随风摆动着,仿佛在告诉我们:人生啊,就是这么个过程,无论经历了什么,终究是要向着安静归去。
穿过麦垛,踏上那座小坡,驱车离开,后视镜里,麦垛们不断地向后退去,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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