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现在总是想起小培,因为我关于童年的回忆中大多都有他的影子。
小培家在我家的东面,他家是我家东邻居的东邻居。但因为宅院不相通的缘故,每次我找他或是他找我的时候,都得沿着巷子绕一个“几”字形的弯,才到达对方家门前。所以,为避免这个麻烦,我和小培总是幻想着可以从我们两家的院子里挖一个相通的地道,或是让我们两家之间的这一家突然地消失。
可是一直到现在,这家非但没有消失,香火反而越来越旺盛。因为一眨眼才几年的功夫,这家的baby已经长到了当时我和小培想挖地道的年龄,并且这个小孩与我家西邻居的baby特好。我好几次看到他们在一起玩得热火朝天的。每逢看到这情景,我总是会很荒诞地想到:他们是否也想过在我家的下面挖个地道连通他们两家呢。
二
我也记不太清是怎样开始了与小培的交往,并且在日后还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我们好象是在上学校的路上认识的。
那时,在去往我们学校的路旁,有一个小水坑,里面总是会有好几只鸭子在水中嬉戏。每次走到那个小水坑的时候,我都会不由地停下来,开始只是静静地看鸭子在水里面玩,觉得很有趣。可往往没一会儿,我对他们便没有好感了,开始拿小石子投他们。
好几次在我投鸭子正起劲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小孩过来帮我一起投。他便是小培。
我们一直把那些鸭子“嘎嘎”的赶出离水坑老远。小培便会对我说,走,快过去看看,鸭子在坑边是否丢鸭蛋了。然后我们就跑过去,有时候果然是可以从坑边拣到鸭蛋的。
就这样,小培和我便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并且从那个时候起,我便觉得小培很博学,懂得比我多好多。确实也是这样,就拿玩来说,我也觉着他特别会玩。
有一次去他家找他玩得时候,他一个人当时正在新盖的西屋里面玩儿。他把好多的砖都立着排起来,一乍远儿一个,排成一圈一圈得。
我说小培你在干嘛呢,他抬起头来对着我笑了笑,然后便又低下头去接着排。我莫名其妙地站在一旁看。
一会儿,他把所有的砖都排好后,又回到最开始排的那块砖前。他有些兴奋地说,小墨你看好了。只见他用手将那块砖向着第二块砖一推,结果第二块又压倒第三块,第三块又压倒第四块……一块压一块地相继倒了下去,显示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环状弧,很块地停止在最末一块砖的位置上。
我站在一旁看呆了,就觉着跟变魔术似的。我睁大了眼睛对小培说,这真有趣儿,你跟谁学的。
小培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从电视上看来的,只不过他们玩得是多米诺骨牌,而我没有那些,所以便想到用砖代替了。
反正就是从那时,我便铁定爱找小培玩了。因为我觉着和他玩,总能学到些新鲜有趣的东西。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他们家当时已经有电视了,而我们家还没有。所以他说的那个,我一直也没记住叫什么牌来着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直到一年候我家也买了电视,我才从《大风车》中看到那个游戏。我很羡慕电视里那些用真正的多米诺骨牌做游戏的孩子。小培说他也是,但羡慕是没用的,我们好好学习吧,将来会实现好多愿望的。于是我们后来就彼此互相吹嘘着自己将来要怎么样怎么样。尽管只是随便地说一说,可是要知道那些梦对于当时的两个小孩子来说已经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了。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会觉得很开心,尽管有些梦现在看来对于我们是多么的遥不可及。但毕竟,有梦,有朋友,有欢笑,有拼搏,有泪水,……这些都是一个人一生当中很幸福的一件事了。
三
后来上了五年级的时候,因为马上面临升初中考试了。娘想把我送进重点一中,所以管得我很紧,总是限制我玩的时间。再加上我娘讲话天生一副高嗓门,说话大老远就可以听见,就跟人吵人似的。
为此,小培特害怕我娘,吓得不敢再上我家里找我玩。这可怎么办呢?要知道,那个时候,那个年龄,不让我出去玩比不让我吃饭还难受。
还好,我们很聪明,想了一个绝妙得主意。我们开始用暗号联系。只要我一听见巷子里有“恐龙特技克赛号”“地球超人”或是“圣斗士星矢”的呼喊声的时候(那个时候正在热播这些动画片),我就会趁娘不注意,偷偷溜到过道里,慢慢,慢慢,一点一点地移开家里的大木门。十分小心谨慎的样子,生怕木门发出的声音被娘听到。待木门移开一段空隙后,我便侧着身子小心地挤过去。每次成功“逃”出去后,和小培兴奋地抱在一起欢跳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然后我们一块儿去找其他的小伙伴,在明亮的月光下不厌其烦地做着那些有好听名字的游戏,比如“木头人”,“老虎上山下山”“老猫钓鱼”……
我们总是玩的开心到以至于忘记了时间。但我知道娘肯定不会睡,即使别人都睡下了。每次回到家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大门插上,一边想象着娘愤怒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就很知趣。我总是进门之后,看到还在椅子上坐着等我回来的娘,便立刻跪下了。我说,娘,小墨错了,小墨以后再也不偷跑出去玩了。娘就跟我贫,玩去贝,在外面野贝,能野到睡觉吃饭都忘记了,那才叫能耐呢。
我知道娘这是在故意对我说反话,这表明她心里其实已经原谅我了。并且我偷偷地观察到她已被我刚才的一跪打动了几分。所以听到娘这话,我就赶紧从地上站起来,冲到娘怀里,用小脑袋在她怀里磨蹭着说,下次肯定不会了。
娘这时会一边抚摩着我的小脑袋一边坚定地说,下不为列啊。我使劲地点了点头。但下次还是照样溜出去玩,然后故技重施。
这样一来,我这一套在娘面前渐渐不起作用了。所以后来我的屁股总会受到娘用扫把给我的“奖赏”。每次我都吓得哭哇哇响。这时,平时蛮严厉的爹总会很有爱心地为偶打掩护。越是这样,我就会哭地越用力,越响,好让爹更心疼。然后他便会制止娘的“动粗”行为。
其实娘打得倒没多疼,屁股还是可以承受的。只是我心里特害怕娘真愠怒时的那股劲儿。待风波平息钻进被卧里的时候,我又开始没出息地想刚才和小培玩得时候真开心。可一翻身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娘愠怒时的样子就又会浮现在我脑海里,吓得我再也不敢想玩的事了。
现在每次和娘坐在一块儿,说起往事的时候,我就会提起这一茬儿,我会跟娘贫。我说,真的,那个时候觉得你真凶,你对我总让我觉得就像课本里学的地主周扒皮对自己短工似的。
娘不说话,只是笑,笑得没有声响,真有些像一位与世无争,祥和的老人。
这个时候,我心里会觉得忽然沉了一下。我开始仔细地打量娘,发现她真的是比以前老了许多,眉宇之间显然已留下了很深的岁月印记。
那个时候,我知道,一切都在悄悄地改变着,尽管谁也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