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搜神之丰都知县

  四川丰都县,传人鬼交界处。县中有一口井,每年烧纸钱三千金投入其中,称“纳阴司钱粮”。若有人吝啬钱财,当年必生瘟疫。

  东吴建国初始,知县刘纲上任,听闻此事,便下令禁止焚烧纸钱投入井中,百姓哗然。县令坚持禁之。百姓回复县令:“若大人能与鬼神言明即可。”县令问:“鬼神在哪?”百姓答:“井底便是鬼神的居所,但无人敢前往。”县令毅然答道:“为民请命,死又如何?本官定会前往。”遂命令手下取来绳索绑在自己身上。百姓劝县令不要贸然前往,县令不同意。知府幕客李诜,是一名豪士,听闻县令将孤身前往阴间,便对县令说:“我知道鬼神的大致情况,请允许我与大人同行。”县令阻止,但幕客坚持,遂一同缚绳往井下去。

  到达离井口五丈处,只见黑漆一片的大地突而复明,如若有天光。所见之处城墙、宫殿,都如阳世一般。这里的子民看上去很渺小,在光线照射下没有影子,且都行走于空中,好像不知道有地一般。见到县令,都行跪拜礼,问:“公阳官,来此所谓何事?”县令答:“本官为阳间百姓请免阴司钱粮而来。”众鬼皆称赞其贤能,额头抵在手背上,说:“这事须与包阎罗商量。”县令问:“包大人在何处?”众鬼回:“在大殿之上。”众鬼将县令引入一巍峨宫殿,其上坐着一戴冕旒者,看上去七十有余,相貌威严。群鬼传:“阳间刘县令到。”包公下台迎接,相互行礼请于座上,问:“阴阳相隔,刘公为何事来?”县令起立拱手回:“丰都水旱连年,民力已枯竭。朝廷国库尚不能补充,岂能为阴间纳帛镪,缴二次税?本官冒死前来,为百姓请命。”包公笑着说:“阳世有妖僧恶道,借鬼神之口,骗人修斋收钱,为此受害之人不下千万。鬼神阴阳相隔不能为自己辩解,破其诬陷。明公为民除害,即使不来此,也没人敢违背你的命令?如今亲临此地,更能收到仁勇称赞。”

  话未说完,只见一束红光自天而下。包公起身说:“伏魔大帝到了,刘公暂且回避。”刘纲退到后堂。接着,关公着绿袍束长鬓,缓缓而下,与包公行宾主礼,说了些话。关公问:“包大人此处有生人气息,来此所求何事?”包公道出缘由。关公说:“既然这样,乃是贤才之人,我愿意见一见。”县令与幕客李诜惶恐出拜。关公赐予二座,脸色温和,向二位问世间事,皆得以回答,感叹不及阴间之事。李诜向来鲁莽,便问关公:“玄德公到此处所谓何事?”关公不答,面露不悦,头发皆竖起,告辞而去。

  包公大惊,对李诜说:“你必定被雷击而死,我也救不了你。这种事怎么能问呢?况且臣子之前,怎能直呼君之字呀!”县令向包公乞求。包公说:“只能让其马上死,免去焚尸之苦。”包公从盒中取出一玉印,约一方尺,解开李诜衣袍印于背上。随后,县令与幕客李诜拜谢,系绳沿井而出。行至丰都南门,李诜竟中风而亡。不久,雷电绕其棺椁,衣服都焚烧殆尽,只有背间有印处完好。

  (原文来自袁枚《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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