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门,年,说着念着就来到跟前了!
忙年,很重要的一件事是扫房,这是一年一度的家庭大扫除。
扫房必须得在立春前进行,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立春前,挑个晴朗、暖和的日子,把零碎家什、被褥等方便搬的东西,都收拾到院子里,不方便挪动的,就找床单盖好。
大人们戴上口罩,头上顶件破旧的衣服,把条帚或鸡毛掸子绑在竹杆上,从房顶到墙壁开始扫,每件家具也都得搬搬挪挪,家具后面、底下,所有平时很难触及的犄角旮旯,都是重点清理的地方。
等扫完了积尘,擦完家具和门窗玻璃,再把所有的物件,洗拭一遍,各归各位。忙完了,太阳也该下山了。
日子无论穷富,年前的这场大扫除,通常都不会被省略。人们借此扫去一年的积尘和不如意,在清爽、整洁中等待年的到来。
做这些事情,娘总是一边收拾,一边念叨:“什么叫一年到头呢?这就叫一年到头!”
忙年最繁杂的一件事,就是备年货。临近年关,娘经常掐着手指头合计,有多少亲戚朋友家要去串门,又有哪些客人会来家里拜年并留饭。准备的年货,除了自家吃的,能够做出几桌席面,席面上大抵能端出几个菜。
大部分年货都是大人们分批分次地赶集买回来的。最先买回来的是肉和藕,成块的肉炖煮好,除了自家吃和待客,还要煮几块方肉用来上供。瘦肉则被剁成肉馅,用来炸藕夹和丸子的。
放不住的蔬菜、水果等,则要等到年底前的最后一个集才能买。那时候的农家没有冰箱,若是赶上过年的几天气温高,备下的年货就容易坏掉。所以,放不住的东西,总是要尽量的计算精准,并尽量晚买。当然,越临近年根底下,年集上的年货价格也会贵上好多,甚至下午就比上午的价格高上一大截儿。一个集赶回来,村里的各个角落总会自动传播着各种商品物价和质量的消息。
豆腐肯定是要做一个的。把自家的黄豆,一粒粒地捡好,洗净,送到村东的豆腐坊,回头就能端回家一板热乎乎的鲜豆腐。馋嘴的孩子在回家的路上,就忍不住掰下一角扔到嘴里尝鲜。豆腐可以炸成豆腐泡,放在炖菜里,也可以炸成豆腐丸子,或者放在冷屋子里做成冻豆腐,随吃随取。
东西从集上买回来,大人们就开始了煎炒烹炸。每个胡同里的每个院子不时飘着各种香味,有包子、枣糕刚刚出锅的香甜气,有炖鸡煮肉的荤香,还有炸果子、丸子的油香……
我小时候最期盼的是炒花生、瓜子。沙土被爹筛得干干净净,将大铁锅煸干,倒入沙土,少顷,沙土就会在大铁锅中冒泡。倒入秋后新收的花生和瓜子,不停地翻炒,不一会儿,香味儿就会飘出屋子,飘到院子里。
我连晾凉都等不及,刚一出锅,烫得拿在手里倒来倒去,也耽误不了边剥边吃。然后,把衣兜装满,迫不及待地跑到街上,用花生暖着手,边吃边玩。尽管刚出锅的花生、瓜子是不够香脆的,不如晾凉了好吃,可是,吃的就是那股热乎劲儿。
至于过年的新衣,娘大概从入冬就开始准备了。一双娘亲手做的新棉鞋是肯定有的,褂子和裤子,一般都是村里的裁缝做的。临近年关,村里的裁缝往往会加班加点地赶活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耽误了大家年初一早上穿新衣。
除夕一早,天还没亮,堂屋的北墙上已经挂好家堂,摆好供品。爹要在没出太阳之前,拿着纸香、鞭炮去路口请来爷爷娘娘(列祖列宗),回来后,在门口拦上棍子,这是对爷爷娘娘的执意挽留。
临近傍晚时分,在院子里撒满芝麻秆,踩上去“嘎吱”作响。初一早晨用来煮饺子的柴禾,也是娘特意留出来的芝麻秆或高梁秆。这些,都是寓意日子红红火火,节节高升。
除夕下午,一家人聚在一起,包完年初一的饺子,就去贴春联。除夕傍晚的那顿饭,主食则要烙盒子,寓意来年日子再“翻个儿”。
老话说,大年初一干活,一年会辛劳!娘抽空会再一次检查全家人过年时要穿的衣服鞋袜,尤其是重点检查新衣服的扣子缝的是否结实,爹则会再一次把水缸里的水挑满。大年初一这一天,娘是无论如何也不摸针线的,爹也不会拿家什干活。
等到全家坐在炕上,盖着被子,吃着瓜子看上春晚,“忙年”这项系统工程,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