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城,有一人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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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安安知道她很快就会结婚,母亲很着急,三句不离那个男的——吴小盼的好。

她知道,母亲这是急红了眼,才会变得这么饥不择食。所以,她不能怪自己的生身母亲。而且悲哀的是,她猫在浓浓的夜色中,躺在软软的床上,细想了几天几夜,发现确实没有任何可以抱怨的理由。

是她长年累月不谈恋爱才导致年龄日长从而失去了选择更好的机会。

她上个月与吴小盼刚相的亲。

之前俩人素昧平生,未曾谋面,除了此次相亲双方家长一起喝过一次茶水,吃过一次饭,相处了一天之外,再无其它任何可以让彼此加深印象加深了解的过往交集。

安安不了解吴小盼,吴小盼也不了解她。

尽管这样,双方家长仍然不顾两位年轻人的想法,瞒着他们,拿了各自的八字请了命理风水先生,查了最好最合适的日子。

订婚的日子就在今天,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月后两个年轻人就会进入洞房,早生贵子。

安安不是没谈过恋爱,但是她的第一次还在,之前跟她谈得如胶似漆、分分钟钟只想与她粘在一起的初恋男人——李然没有要。

当时他是怎么说来着?

嗯,他说得郑重其事,安安记得很清楚。

——“安安,你还小,我下不去手,等我们都大点,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李然说的,安安是相信的,所以,安安就一心一意等着双方长大。一想到未来可以过上美好得令人神皆共愤的好日子,她总是低低笑开,掩着嘴,不敢太张扬。

可是,待到长大的那一天,李然背上行囊毅然离开了他们一起长大的家乡,朝她挥手笑得潇洒,“安安,别等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肯定可以找到更好的,我也会在外面找到与我更加契合的姑娘。”

他走的那天,天黑黑得想要下雨,一抬眸,可以看到乌云就压在头顶,憋得人喘不过气。

02

记得母亲曾说过,并且说得痛心疾首,脸上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安安,别再等下去了。外面是花花世界,诱惑那么多,李然守得住心也守不住身,如果他真的把你一心一意放在心底,这几年不会没有只字片言回来。别说如今不是交通闭塞的旧社会,就是他走南闯北,也该知道你只会原地不动等在这里,所以,片言片语托人回来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正因为母亲的这番话,才让安安松了口,有了与吴小盼的相亲。

兴许母亲说的是对的,现在又不是改革开放初期,什么都没有,恰好正处于好美好和谐的社会,什么都有。

当前哪一个人不是要手机有手机,要QQ有QQ,要微信有微信?一头连着那一头,联系上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就看对方有没有心。

他怎么能做到对自己的等待无动于衷?估计是没心没爱了吧……

没爱,是安安无法言说的致命伤。

曾经那么好过的两个人,怎么会因为离开而悄然变得没有爱了呢?为什么她对他的爱,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越变越深了呢?

兴许就是这汪随着时光流逝反而变得浓郁的爱使她的触觉愈加敏感。

订婚仪式举行到一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多了一个与其它人不同的人,安安马上就感觉到了,放眼望去,捕捉到他的身影,她那双晶亮亮清清澈澈的眼眸突然有了湿意,瞬间模糊了视线。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是什么意思?

吴小盼就站在她身旁,与她郎才女貌,正好对影成一双,如果不是李然的突然出现,那画面看起来似乎郎有情妾有意情深深意绵绵。

李然仿似没有看到她突生的伤感,伸长双腿,朝他们笔直走过来,继而扬杯敬酒,“表哥,表嫂,恭喜你们订婚仪式大举成功,在此我预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安安顿觉讽刺,曾经附耳轻喃的名号怎么变成了硬梆梆的“表嫂”?

呵,好一个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她又低低笑开,此时不再掩着嘴,而是笑得明媚。

03

晚宴还没完全结束,安安就喝醉了。

醉得一塌糊涂,醉得疯言疯语,谁也阻不住她醉眼迷蒙之下突然朝李然扑过去,猫入他怀中撒起娇的一连串动作。

扑过去的速度快得惊人,撒起娇来一点也不含糊,她微握成拳的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衫,可怜巴巴在他眼前哭成了泪人儿,一把泪一把鼻涕弄湿了他的胸口。

温温的。

吴小盼只是看到自己的双臂往她奔去的方向伸出了那么一点点,再一抬眸,已看到李然拥着安安步出了大院。

不顾众人猜忌、探寻的目光。

他是有多不顾忌任何人啊,才能带着安安走得这么理所当然?

吴小盼不是孬种,自然不会纵容即将娶进门的夫人被自己的亲表弟带走了,更何况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说他的脸往哪搁,这座城市那么小,如果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对于清醒之后的安安而言,将是巨大的灾难,是可怕的折磨。

所以,有些事注定不适合发生,就得及时阻止。

他紧随他们的步伐追出去,冲动之下,挥手打了李然一拳。

李然突然被袭,本能往后退了几步,连带着怀中的安安差点摔了。

吴小盼眼疾手快接住了安安踉跄着往下落的身子,一个旋转及时入了他的怀。

安安吸吸小鼻子,皱起眉,周身散发着浓浓的酒香在他怀中挣扎,“走开,走开,你不要碰我。除了李然,谁也不要碰我。”

吴小盼脸上一僵,连带着拥着她的伟岸之躯也变得僵硬、麻木。

她是醉着,还是醒着?

她是有多熟悉那个男人,才会在换人的那一瞬间马上区别出他们之间的不同?如果不是明知安安的醉不是装的,吴小盼真怀疑她说出这番话是故意的。

04

吴小盼放了手,眼睁睁看着李然把安安带上了临时拦截的出租车,两个人当着他的面随着车子绝尘而去。

安安一直以为他们的相亲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只有吴小盼知道,不是的,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他认识她那会,他八岁,安安七岁。

那年,老妈狠了心,趁着暑假,把他从大城市带回来,扔到了老家爷爷奶奶这,也就是吴小盼与安安出生、成长的地方,任他自生自灭,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刚开始,生活环境、条件的变差令吴小盼极不适应,连续几天都不欢不喜,整日无所事事,郁郁不乐。

后来李然听到他回来,带着安安到爷爷、奶奶家串门,才令他觉得小城市的生活具有了丝丝趣味。

那女孩子生得可爱灵气,讲话细声细语,吴小盼百看不厌,加上两人天生有缘,更加令他爱不释手。

当人不再觉得孤单并且深怀快乐的时候,时间会过得特别快。两个月的暑期很快结束,吴小盼走的那天,安安并没有去送他,他一点也不介意,并且相信两人下次见面的时间很快会到来。

可是,有时候想得很美好很有期待的事,最后总会落了空。就像明明很快能实现的愿望,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与事实背道而驰。

吴小盼没有等到下一次假期重返旧地与安安重逢,父母就已经把爷爷、奶奶接到大城市来,与他们一起生活。他们相见的日子变得遥遥无期。

05

李然不舍得离开这座小城市,不是这座城市有多美,而是这里住着个美丽的小女孩,是他今生唯一的依恋。

可是,他的母亲与父亲离婚了,在他懂事之际,母亲给了他没有任何退路的选择——
“你是我儿子,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理应跟着我走,跟我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当母亲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站在窗边,问他,“是你想我一刀下去,还是一脚跨出去,跳下去?”

李然妥协了。

倔强而又固执的他最后只能委屈自己,屈服在母亲那无望的绝望之下,提起行囊跟着她走了,离开这个有他美丽小姑娘的小城市。

他记得自己临走前走得特别潇洒,话也说得特别潇洒,“安安,别等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肯定可以找到更好的,我也会在外面找到与我更加契合的姑娘。”

当时,安安什么表情来着?皱着小鼻子,眼里带着泪,上扬着嘴角,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该有多隐忍才能做得如此不动声色?

06

李然带着安安开了房。

安安自己脱光了衣裳,站在李然面前,眼中含泪带笑,“我小的时候你不要我,长大了你不要我,时至今日,我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你还是不要我么?”

李然坐在床头,倚着床屏,朝笔直站在月色中的女孩子招招手,“来,过来,到我怀里来。”

安安喜极而泣,眼眶里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滚落脸颊,湿了脸。

她定定望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男孩子,缓缓朝他步过去。

把手伸向他的时候,李然不仅没有接,还避开了。他抬手捏捏她悄然皱起的小鼻子,弯腰捡起床边的衣裳,就着既清明又朦胧的月色,一件一件帮她穿了回去。

安安不依,“我不用你负责任。”

“我知道,就因为不用负责任才觉得责任重大。无形比有形更令人沉重。”李然把她拥入怀中,抚着她发心上竖起的毛发。

“你要了我,我自然不会再与你表哥在一起,这样亵渎了他愿意娶我的一片诚意。”安安眼底闪着无数认真。

于吴小盼,她有无数愧疚,但仍不愿意真的听从母亲的意愿,拿自己的人生来将就。

李然点点头,“好吧,这事我来安排。”

07

一个月后,李然与安安举行大婚仪式,巧的是,正是那位命理风水先生算的旧日子。

换了新郎,不换新娘。

洞房花烛夜,安安好奇,“你是如何说服我父母你父母同意又说服吴小盼放弃的?”

李然倒也坦诚,“狠狠揍了吴小盼一顿,问他为何要封锁你的消息,还总是在我妈面前散播你在我走后就快速婚嫁的谣言,害我心灰意冷,不敢回来。他这些事做得太不够男人,自然没脸继续与我辩争。我父母离婚了,本就对婚姻没有多大信心,听说你一直留在原地守着老地方等着人,一感动就同意了。至于你妈更好办,我说外面的世界那么花,唯独我不花,女人千千万万个,没有一个比你好。她说我兴许心存着身早失了,我说可以让你先验明正身才举行婚礼,你妈一急就同意了。”

“嗯,”安安摇摇头,露出极为失望的表情,“我妈这事答应确实草率,应该让我对你验明正身再作决定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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