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放肆张扬的,是蓬勃盎然的。
夏日的天空是明晃晃的白色,云彩不知踪影,阳光灼眼,迎面而来的风带着燥热。最喜爱在露珠未凝干的破晓之际,于村头古树下,看花儿启颜,纤细的花蕊,柔软的花瓣,带着极细微的颤动,羞赧地诉说整个春天的心事。
路边的梧桐叶在风的温柔鼓动中茁壮成长,绿意渐浓,蓊蓊郁郁,而鸟雀欢愉,叽叽喳喳,自成一曲,或随风振翅,冲向天幕……爆发力量的时光,需要一个热烈欢脱的温度,需要最轻盈活泼的风来呐喊助威。
咸湿的汗水和灼热的空气缠绕在街道上,艳阳和隐秘发酵的少年心事在热浪中无限膨胀开来。远处青山如水墨卷轴般缓缓展开,延伸不见尽头。虫豸蜷缩在叶片下,在树洞里,如同那时深不可测的秘密,说了没人能理解的苦闷,还害怕被朋友嘲笑的惶恐,只能在心底腐烂。
夏天的气息有一丝瓜果的甜味,有汗液的咸味,有年少的酸涩,还好,每每一阵恬淡的夏风过境,什么也没留下。
在午后,枕着手臂躺在刚用湿毛巾擦拭过的竹席上,塞上耳机听一曲《第叁拾捌年夏至》,声线清远明亮,如质明时分,如梦醒时刻。岁月随着歌声被无限拉长。隔世经年,思绪翩跹。时光就这样一季一季循环往复,累累叠叠。
我开始无端的思念过去。隔着雕花的木窗,看皎洁的月光倾泻在桌面,几粒弹珠折射月色透出莹润如玉的光泽。闻着蟋蟀活泼悠扬的的小曲儿下楼,夜凉如水,我坐到摇椅上,大嚼清甜的西瓜,听着奶奶哼唱古老婉转的歌谣。晚风畅爽,不甚惬意。童年是氤氲在清凉解暑的冰镇绿豆汤中的,甘甜软糯。
恍惚间我看见绿草葳蕤,鲜红的塑胶跑道上的少年挥汗如雨。女生们在草地上聊天聊得酣畅,不时发出的笑声乘风飞远,但仍不忘偷偷瞥一眼心目中的那个身影,那个青葱岁月不及的梦。初长成是夏日枝头泛青的果实,明知苦涩但你还是充斥渴望。
白虎黑鸦,暗夜独行,我感受到清澈的晚风略过手臂,我打了个冷颤,耳边是哗哗拍岸的海浪,眼前是漫长的路途和不可避免的告别。成熟是午后的疾风骤雨,世界是一片零落、狼狈,是体味孤独,是成为自己的王。
白驹过隙。多少年我一直是为梦送行的人,可有人陪我看痴迷看这场旧戏?如此想着,不由轻叹一声。夏风灵动,拂去弥漫心头的哀愁,送来一片清冽。我望着墙角的爬山虎出了神,多少个白昼暗夜,他从奔涌着幽黑的水的草地里傲然生长,执拗地抽芽攀顶,无数次抖落一身灰雨,只为披上一声星光。
何况少年,我这样想,夏季本是蓬勃张扬的,褪去稚嫩外衣,未来才清明。时光再一季轮回,我们将鲜衣怒马高歌岁月。
夏风不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