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村是我们老家少有的拥有青山绿水的村子,随着时代的发展,村里很多人出去挣了钱回来都大张旗鼓地盖新房,旧房子又不舍得拆,不知道谁是始作俑者,竟建议村民们把房子建在自家的田地上,大家伙一思索,村里的青年劳壮们都出去打工了,田地也荒废得差不多了,索性就用来盖房子得了。
渐渐地,原来种庄稼的地都“长”出了大大小小的房子。村里有一条大河,叫秀水河,从我记事起,乡亲们的垃圾都是往河里面倒,让水流冲了去。以前每家每户都很穷,这垃圾一个星期也倒不了多少,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垃圾也多了,特别是塑料垃圾,踩不烂撕不碎的,花花绿绿地飘在河面上,冲走一批又一批,无穷尽似的。
后来,盖房子用的建筑垃圾也往河里倒,从地基里挖出的多余泥土都快把大河塞满了,河床越堆越高,河面越来越窄,河水也变得浑浊,失去了原来的清澈。政府派人清理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勉强恢复了一点,看起来没那么脏,但也没有原来那么清秀了。
兰儿是我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就考上了编制,分到了秀水村当教师,每次回老家都会约着一起走乡路,一边散步一边聊聊近况。
兰儿的宿舍背后就是那条秀水河,她说总是能看见一个小伙子划着船在河里面荡来荡去,有时好几天来一次,有时一来就是好几天,好奇他是个什么人,又不敢去问村里的人,所以就问问我认不认识。我打趣儿地问兰儿是不是看人家帅,想要个微信。兰儿却只是平淡地说,看他整天在河里荡来荡去的,小船又一副禁不起风浪的样子,怕他哪天淹死在这河里。
其实,兰儿早就被这小伙子迷得神魂颠倒了,每天中午都要捧着饭坐在窗边吃,为的就是多看几眼这河里飘荡的小伙子,看见了又担心,怕他被这大河吃了去,没看见也担心,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日子久了,河里的小伙子像是发现了兰儿的窥视,时常会抬头望向这个窗口,可两人隔窗相望了那么久,谁也没有喊一声,问问能不能加个微信。在这开放的年代,还能如此羞涩也是少见啊。
兰儿没想到自己在秀水村才待了一年就被调到县里了,这意外惊喜却让她惆怅了起来,能去县里是好事,但离开了这个小山村她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小伙子了,心里不禁后悔了起来,怪自己没勇气跟他要个联系方式,也拉不下脸去问别人。回学校搬东西那天,兰儿还跟我念叨着,说在窗口望了半天也没看见他的身影,心里空落落的。
来到新单位才半个学期,说媒的人都快把她的门槛踏平了,在我们那儿年轻的女教师可是香饽饽,加上兰儿人长得好看,书又教得好,不管是同事还是家长都想把自己的亲戚介绍给她,她推了好几次相亲,最后实在是拗不过同事的热情,直接把男孩子约到了办公室,兰儿这才在放学后去见了一面。
初见对方只觉得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正疑惑着,小伙子一脸兴奋地问兰儿是不是在秀水村教过书。原来相亲对象就是那个整天荡在河里的小伙子,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小伙子之前因为被派去秀水村清理河道垃圾和检测水质,所以总是在河面上飘荡,人黑得跟碳一样,河水治理得差不多了他就回县里上班了,人也养得白胖起来,难怪兰儿一开始没认出来。他倒是记得兰儿,其实人家早就发现了有人每天在窗口窥视他了,只是羞于开口问而已。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遇了。真是缘分自有天意啊,命里有时终须有。
兰儿再跟我说起这件事时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一转眼,又一年过去了,秀水村基本恢复了青山绿水的样貌,秀水河也越发清澈起来,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黑小伙再也没有去河里划船了,人也变得白白胖胖,脸上早就没有初见时的羞怯,每天都能见到,兰儿的心里反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里莫名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