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姐,外面有一对客人,定了豪华外景套餐,说有一些细节,需要跟摄影师沟通,Wendy哥今天刚好出去了,您看?”
店员小枫有些局促的说道。
作为一名刚上班不到一星期的纯新人,她是真不知道如何应付,可今天就是这么可怜,其他几个人都有事提前下班回家了,只剩她一个人在守着店。
四月的海市春暖花开,已经能感受到夏天的炎热了,前两天都拿出了裙子,结果今天气温骤然下降,冷的人手抖。
这天气果然不太正常。
小枫心里想着,本来自己也是要早早下班的,毕竟这种天气,又是周一,他们婚纱摄影店很少有人,店长也是很宽容的,谁知道还没等她下班,便迎来了一对客人。
是一对二十七八岁的情侣,女孩披肩长发,穿着呢子外套,身材娇小,像是从韩剧里走出来的女主角。
男的身板挺拔,穿着休闲装,白白净净的,倒也像个成功人士。
走近了一看,更显得女孩娇娇弱弱,甜甜蜜蜜的。
当然,以貌取人并不科学,小枫笑得真诚,如果今天能拿下一单也是好的。
…………
听到店员这么说,方无瑕放下手中事物,准备到店铺前面去看看。
方无瑕今年三十二,是个别人眼中的剩女,在繁华的海市,经营着一家婚纱摄影店铺,当然是在郊区,店铺租金不像市内高的离谱,但毕竟是一所国际化大都市,即便是郊区,也比她们家乡贵了好多。
外人看起来她也算事业有成,只不过个中心酸也只有方无瑕自己知道了。
她跟着小枫从楼上下来,远远的,便听见一个极温柔的声音,像在耳边缱绻低诉着绵绵情意一般。
“这件衣服你穿肯定好看,到时候咱们这样……”嘴里说着,眼眸含情,跟旁边的女郎微微比划着。
方无瑕无声笑了一下,有点恍惚,一时竟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小枫见小情侣没发现她们,便轻声咳了一下,上前道:“周先生,江女士。”见两人回头,遂介绍:“这位是我们店长。”
江女士名叫江晴,长得瘦瘦小小的,很客气的跟无瑕打招呼:“没想到店长是个女人,你好。”
方无瑕伸出手跟她握手:“你好。”看了一眼有点僵硬的周先生,笑了笑:“二位想定什么套餐?正好是活动时间,可以给二位最优惠的价格。”
江晴抿着嘴,显然很高兴,看着周先生:“凯哥,你觉得怎么样?”
虽是询问,但明眼人一见,便知她很心动,刚刚小枫已将各类套餐给她详细介绍清楚,她心里已有计较,现在听店长这么说,也就下定决心。
不过象征意义,还是要询问一下男主人的——虽然她决定的事,周凯一向不会反对。
周凯扯了扯嘴角:“你开心就好。”
他一向是这样,没什么脾气,江晴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性格配她正好,毕竟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凯哥……吗?
放无瑕脸上带着职业笑容,双手却不自觉握紧,其实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女孩甜甜的声音喊着自己情哥哥,而不是像她,一把年纪故作姿态的娇嗔。
令人作呕。
可不是令人作呕嘛。
看着周凯已然正常的脸色,方无瑕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她清楚的知道,她的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去,真的成了过去,成了她一个人的过去。
…………
方无瑕家在农村,家庭条件不太好,但胜在父母疼爱,学习成绩马马虎虎,高考后成绩不理想,父母本想让她复读,好歹上个好一点的学校。
奈何方无瑕自己有主意,又不咋爱学习,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想着复读也加不了几分,还不如报考个高职,出来了帮家里挣点钱。
年少时很多事不懂,父母也不识字,又比较溺爱她,凡事随她自己,那时候想不到后来那么远,只想着眼前的难关——事实上,这条路是很多的农村读书人走的路。
方无瑕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上了个大专,读的专业没几人听过,毕业了,本来是有机会留在实习单位的,但父母舍不得,便回去,在家乡乡镇小学教书。
她一向胸无大志,看得开,有钱了过有钱人的生活,没钱了天天馒头榨菜也吃得开心,倒也充实快乐,教了一年多,同校的老师给她介绍了个对象,也是个老师,跟她一样,没什么大志向,平平淡淡过日子倒也安稳。
两个人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感情,偶尔牵个手,连亲吻都很少,很快婚事便提上日程,方无瑕去男方家住了几天,当时是跟男友妈妈一起住的,怕她一个人不习惯。
然后方无瑕才有点后怕,男友妈妈有意无意总给她灌输一些男尊女卑的思想,说什么谁家谁家两口子吵架了打架了女的咋样咋样,她听的满脸问号,这是女的一个人的错吗?
那时候脾气大,也会反驳,然后男友妈妈跟见了鬼一样,说她思想有问题,方无瑕心累,更让她郁闷的是男友的态度,平时两个人相处还算愉快,但她跟别人发生冲突或者别人调侃她的时候,男友跟个闷葫芦一样,傻乎乎的跟着调侃,要么不说话,她反驳,觉得是她小题大做。
方无瑕后知后觉发现,或许他们真的不适合。
回家便跟男友提了分手,当时婚礼都快定下来了,不说男方家,就是她的亲朋好友都不理解,纷纷上门劝她,让她为大局考虑。
也许是迟来的青春叛逆期终于占了上风,方无瑕一向软绵,这次却异常坚定,毫不退缩,任谁来当说客都不同意,更是下了决心,辞去工作,跟着外出的小姐妹一起打工。
别看她二十五六岁了,但除了实习期,还真的从来没有在外面挣过钱,在家乡教书,也不是正经老师,就这还被男友亲戚嫌弃的不行。
方无瑕后来想想,其实她那时候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巨婴啊,全靠着父母生活,也不怪别人嫌弃她。
但那会儿自我感觉良好,出了门,跟男友打电话说了分手,觉得自己灵魂都自由了,那时候是抱着无限的梦想的,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一定会成功。
但后来就清楚,我们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