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雄DX
(一)
月升日落,流逝时间,渲染繁华。在时空的那头,一种一种的悔涩,一个一个的不甘,有人懂得,也有人不懂。懂得的人,总会尽力的去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东西,不懂的人,只能无奈的将心事埋藏于记忆深处,渐渐地变淡,变得遥远,最后只得在感伤的时候缅怀。
繁正渊属于后者,他不理解突然的失去,那种残忍的突如其来,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对安如的爱情依旧没有死心。他坚信总会找到安如,那样的想法像一簇波浪在他的脑子里不断的激打,从来都是,一直没有停过。那些思念,不仅仅只是回忆和希望,更多的则是回忆和希望分别给予的幸福跟感怀。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繁正渊滑着轮椅到公园里去散心,杨茜放心不下,所以陪在他的身边。繁正渊不想让人陪着的,他只想一个人独自地,独自地去想想,但杨茜说什么也不肯,她是不放心,说到底她是渐渐的相信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对爱情的真诚,就算不是的话,那么因为繁正渊救了她一命她也是心存感激的。繁正渊对杨茜说:“你实在不用在对我感到愧疚了,我说过,我受伤不是因为帮你的。”在和杨茜一起生活的时间里,他觉得杨茜像一块冰,在任何一个角落都会带来寒冷。他记得她说自己真有意思之类的话,他只在那个时候见到她的一点儿笑容,她总是冷冷的,后来的日子里,也没再提起过安如。
安如。他在心里末默念了一遍。眼角不知不觉的流出一滴眼泪,泪珠落在地上,溅起一层细水,埋葬了酣眠和平静。天涯海角,远在天边。你在哪儿?此时,他有些着急了。
暖阳,清风,靓人,画笔,颜色,勾勒,微笑,画——恐怕这些杂乱的物象,会变成有心人永久回的忆,散不去,忘不掉。
杨茜坐在一棵柳树下,柳枝随风摇摆着,她侧身对着繁正渊,把迷人的背影留给他,她的头发随着风飞舞起来,显出些妩媚的风韵,十分动人。繁正渊坐在轮椅上描绘着,他依旧用心,在打造一件艺术品,他勾勒出她的头发,眼睛,鼻子,笑容和含蓄的感情,他这时才发现,原来杨茜身上有这样一种打动人心的美丽。
事实上,她一直都很漂亮,只是繁正渊未曾注意到罢了。她过去的故事,也许让人更着迷,但繁正渊只是细细的画她。他一丝不苟地画着画,正如杨茜用心的做他的模特儿一样。杨茜本来不屑去帮繁正渊这个忙的,但她好奇眼前的这个像傻瓜一样的男人到底会把自己画成什么个样子,于是就又很有兴致的做了他的模特儿。另一方面,她的内心深处没来由的也想帮繁正渊做些什么,而除了仅有的好奇心外,她似也乐意去做这样一件事。
繁正渊在画纸上勾画她胸部的曲线,这时一个女孩儿走到了他的身边。她的眼睛很明亮,留着长发,在还热的秋天,她穿着一条紫色的连衣裙,扎着短短的雀尾辫,透出几分小鸟依人而又显活力干练的气质,她穿着浅色的高跟儿鞋,又显出几分雅韵,她脸上有几粒浅浅的痣,使她并不漂亮的脸蛋儿更加的耐看。她是丽娟——繁正渊答应教她画画的那个女孩儿。
在这个夏末,秋初的时节,丽娟又见到了繁正渊,她一直都记得他,因为他答应了会教她画画儿却又不辞而别,而且一直了无音讯。她连画笔都准备好了,只等他通知自己一个时间,让他来帮自己画一张肖像。她是喜欢画画的,从小就几近痴迷,但中学辍学的她没有精力去学习这些不能使她好好生活的艺术爱好。她的哥哥最了解她,所以,当他遇到繁正渊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就请求他的同意……
繁正渊聚精会神的在纸上描绘,他的笔比以前更加地细腻,更加地深沉。那是因为现在他对安如的思念更加深沉,已融进了他的身体,心底和灵魂,因此他变得如此专注。也或许,他仅是因为过于执着,痴情,不爱惜自己,总让自己生活在回忆里,也或许,他是不想,也不要走出安如的阴影,他是在害怕,害怕一旦放弃就会永远失去……
(二)
杨茜看到了丽娟,她一眼认出她就是在医院喂自己喝汤的那个女孩儿,想起那个场景,想起那次自己差点感动到流泪,她不禁又觉好笑,但她没有做声,一动不动,尽量保持好不容易摆好的姿势。
丽娟安静的站在繁正渊的身边,一声不吭的看着他的画笔在画板上熟练的挥动,像变魔法一样,把单调的白纸变得漂亮,充满生气。繁正渊坐在轮椅上,专注的勾勒着画板上的每一笔,对于丽娟的来到,他浑然不知。
清风摇柳,暖阳挥射,在杨茜的角度看去,繁正渊和丽娟真的还挺像一对情人。想到这儿,她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灰心,当模特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但她还是一动不动的摆着姿势。她没来由地感觉丽娟似乎离繁正渊太近,而她没有办法使两人的距离能够分开一些,她只能默默的看着丽娟“守护”在繁正渊的身边。
虽然如此,但杨茜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她此时的心理活动和感受与她一直以来对于感情的偏执的看法是相悖的。对于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杨茜来说,她是不再会为而了一个男人心疼吃醋的!丽娟没有说话,也没有和杨茜致眼神示意,她早已经忘记了杨茜——也许还记得,她不曾刻意留意过杨茜这样的一个人。
杨茜的头发被一阵风吹得扬起,使她看起来韵味十足,丽娟不经意间望了她一眼,恰巧看见她的头发在阳光下飘散的样子,她觉得杨茜的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魅力。丽娟忍不住打量着她,然后又思量着自己,总觉得自己身上似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脸便一下子红了起来。但她依旧不作声,她不想打扰正专心致志画画儿的繁正渊!杨茜这时冲着丽娟眨了眨眼睛,算是打了个招呼。她不清楚丽娟和繁正渊的的关系怎么样了,不清楚他后来有没有教她画画,说不定教了,所以现在只是依旧的站在繁正渊的后面学习而已。但她仍感疑惑,自己和繁正渊在一起住了都快四个月了。
四个月以来,繁正渊的一切都是她照顾服侍的——值得一提的是,她从没想过自己还会那么用心的去照顾一个男人——他并没有和任何人来往,连电话都没有打一个,在繁正渊的包里,确实没有电话,但眼前的两人,看起来实在很像一对儿。丽娟默不作声的站在繁正渊的身边,看起来就像是相伴已久的俩人!不得不说,尽管她不愿承认自己的内心的改变,但她确实已经没有她自己所定位的那样偏执了!
过了许久,繁正渊缓缓地收起画笔和颜料,他整理画纸,杨茜则迫不及待的跑到他的跟前,好奇的看着画中的自己。繁正渊拿着画,她故意把脸贴的离他很近,有意的向丽娟显示自己和繁正渊的关系是如何地亲近。其实这一做法略显幼稚,与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很不相符,更何况她很久以来都不再信任男人了。或许她只是很自然地贴的离他很近,近的都能闻见繁正渊身上洗衣粉的香味,然而那样近的距离使她感觉很舒服,就像两人之间存在着相濡以沫的那种感情。而如果换作以前,她绝对不会和一个男人挨得这样近。繁正渊坐在轮椅上,无法躲开她,他闻到了杨茜的发香,巧合的是,那香味和安如的是一样的,他渐渐的又怀恋起安如来。
不管怎样说了,当杨茜看到画儿的时候,惊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睁大眼睛好奇的盯着画看,一时间她的脑子里就只有那幅画了。在她的眼中,画里的自己,仿佛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或是妹妹,她更相信是一个孪生的妹妹,因为画里的她更加的秀丽妩媚,流转生香。
她说不出话来。也许,这就是安如了,这样的漂亮,漂亮的竟不像是自己了,但画中的人确实就是自己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画儿和安如联系在一起。杨茜有些疑惑,她把落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撩在耳后,说:“只是有点儿不像我。”
繁正渊笑了,笑的有些让人发憷。杨茜看不出他笑的是什么,但从他的笑容中能够感到几分寒冷。繁正渊转过轮椅,向着阳光斜照的方向走去。杨茜还沉凝在画里,像个孩子般好奇,这时的她,全然没有了一个成熟女人应有的韵味,反倒像一个小女生一样的有几分可爱。
画的颜色也很有活力,使她心花怒放,在心里掀起了一阵波浪。特别是风中扬起的那一飘长发,淡淡几缕,若非作者倾心相感,画不出那样透彻的灵动。她的心里阵阵愉悦,无比的快乐。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改变,从深沉的世界渐渐走出,渐渐开朗,充满好奇,变得活泼,不那么压抑。
(三)
丽娟在杨茜仔细欣赏画作的时候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如她静悄悄的来,然后又静悄悄的离开了。
杨茜有些兴奋,她拿着画,走到繁正渊的前面,繁正渊停在小路上看河中的风光。她俯下身面对着繁正渊,直视着他的眼睛,她好奇为何他能那样的倾心相感,她要看看他的眼睛里有没有自己。
繁正渊就那样望着她,她的眼神和他一样都带着一种望不到边的深邃,她的眼睛深处里有自己的影子!他们挨得十分近,繁正渊几乎能够闻到杨茜的呼吸,这让他想起了和安如的初吻。想着第一次和安如接吻的样子,他不禁就那样的闭上了眼睛。眼见着繁正渊缓缓的将眼睛闭上,杨茜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感觉浑身一阵酥麻——风中似乎飘散起初恋的味道!她也想闭上眼睛,可是她又怀疑自己,她坚信那不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还会对男人动心!她下意识的起身,慌张地转过去,顺势把画反手背在在背后,繁正渊意识到她的呼吸离自己而去,连忙回过神来,他揉揉自己的鼻子,神情不定的四下里望,惶惶的回到原来的位置,收拾起画板来。
“繁正渊,刚刚有个女孩儿站在你的身后,大概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吧!”杨茜故作不知的,趁着繁正渊回去收拾画板的时候,她轻描淡写的说。她说的那样随意,就像是问候他有没有吃饭一样的简单。“你的预感还真好,她真的出现了。”
除了安如,还会有那个女孩儿会来站在自己的身后呢?逯凌凌?不,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个连自己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地方,就算是她的话,那她也不会站在自己的身后一声不吭的。那会是谁呢?除了安如,似、似乎不会有别人了。“安如,你来了。”他在口中喃喃自语。他的表情抽搐起来就要拧成一团一样。安如还是回来了。
他奋力的滚起轮椅,向着杨茜指的方向追去。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天际了。他在心里想着要告诉她,给杨茜画画只是出于对她的感激,感谢她这么久以来用心的照顾自己——在繁正渊看来,杨茜其实并不完全是那样的绝望和偏激。他要跟安如解释,要告诉她自己和杨茜在一起只是因为自己的伤没有好,他要告诉安如,他跟杨茜只是朋友。事实上也只是那样,在繁正渊的心里,从来没有把除了安如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放在他脆弱的情感边缘,好似人生最后只有一个伴,那自己的心里只有安如。
他顺着杨茜指的方向一直追着,追上了那个女孩儿。她穿着紫色的连衣裙,扎着短短的雀尾辫,缓慢的走着,像秋季里的花儿,在尘世中接受洗礼,然后正一步步走向山谷,准备回到那纯净的世界。
“安如。”繁正渊大叫了一声。
(四)
安如,好熟悉的名字,李文曾经提起过,对,就是她,安如——繁正渊最挚爱的恋人!走在前面的丽娟在心里想着,是他,他的安如回来了?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儿么?她真漂亮!难怪繁正渊会在画展之后突然消失,原来是和自己最深爱的人厮守了。他找到他的安如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可安如明明……或许……也好,祝他幸福。
丽娟以为刚才当模特儿的那个女孩儿就是她印象中的安如了,大概极度的思念会使记忆出错!她以为此时繁正渊叫的就是刚才的那个女孩儿,但繁正渊叫的却是她自己。丽娟不好回头看,因为她没有什么理由回去请繁正渊教她画画了,她只是低着头向前走着,落日的余晖照出她身上的紫色像牵牛花一样,好看极了。“安如。”丽娟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繁正渊和“他的安如”。
她回头看了一下,是繁正渊,他的眼睛里正闪着泪光,当她转过身的那霎那,她看见他的眼睛里丢失了那一份光芒,精神的光,愉快的光,于是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大片苍凉。繁正渊坐着轮椅,这让她很不可思议,刚才竟没有仔细看。她看到繁正渊那双有神的眼睛在望见自己转身的那一瞬顿时变得空洞无神,她就明白了,她明白了这个伤心的人的心里的悲伤和寄望。
“我不是安如。”丽娟笑着对他说道,她的笑容带着些僵硬,和装出来的一样,其实那是一种无奈与苦涩。
“对……对不起。”繁正渊双眼无神,大失所望的低声道歉,身体的温度几乎降到冰点。失落自不用说,那就像是再一次将他丢入无底的深渊,如同从碧蓝的晴空将之狠狠的压进地壳深处,又重又狠。不是安如。他的心里闪过一丝恐惧,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
繁正渊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心中大半绝望,但也感到几分解脱。
繁正渊转过轮椅,失落依旧送他回去,他此刻似乎突然明白,安如离他已经很远,杳无音讯。而那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孩儿,确实又和安如很像,难道是因为自己思念过度了吗?
“等一等。”丽娟突然叫住繁正渊,繁正渊停了下来,他转过轮椅,一脸歉意的说:“还有事情吗?”
“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要教我画画的。”
“画画?”繁正渊脑子里根本记不起来这件小事了。当时,他也只是把这件事当做丽娟哥哥的一个玩笑而已。
“在医院的时候,你答应我哥说是会教我画画的,你不记得了?”丽娟几乎面无表情的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此刻看着繁正渊,心里竟会有一种莫名的感伤,也许是因为他的故事令人心疼!
就在繁正渊走后的一个星期,丽娟的哥哥就带着她专门登门拜访繁正渊,还特地带着礼物,他们都以为繁正渊会信守承诺的,但他却忘记了。他走了,连去了那里都没有人告知,他看起来就像个谜,又不负责任。尽管如此,丽娟也只是感到一阵失望而已,她明白,好运气也永远不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和一个艺术家成为朋友,但现实却让她的希望破灭。
李文告诉了丽娟繁正渊与安如之间的故事,他看得出来丽娟脸上的失落。作为繁正渊的好友,他觉得有这个必要去消除她对繁正渊的误会,何况他是一名心理医生。
繁正渊仔细的回想着,时间倒回到一年多以前的冬天,那场车祸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女孩儿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微笑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还给自己盛汤的,他只是看看她,只是看看她,并没有记住,或许记了但最后也忘了。她的哥哥,一个外向的年轻人,他帮助丽娟请求自己教她画画来着,他想起自己曾经画了一幅画并托李文转交给她的。
具体细节繁正渊已经记不太清楚,那一年的记忆里,他记得的最多的是卓玛的笑脸,回想到草原,他的心里突然又涌现出一丝丝愉悦,但当他一想到安如的时候,他便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除了对安如的想念——都是多余的,都是在浪费时间,浪费他向前寻找的宝贵时间。
太阳已经完全淹没在西边的云海里,只留下一抹红红的霞,把天空映照的五颜六色,天暗下来,多了几分寒意。这初秋的傍晚,剩下的不全是清爽。但眼前的丽娟却不觉的冷,她穿着连衣裙,静静的站在繁正渊的对面,像一只迷路的小羊羔好奇的对着陌生的路张望,寻找方向。
“我记起来了。你叫丽娟,我喝过你盛的汤。”繁正渊突然间想起来那时候在医院里的事情 。
“对。”丽娟笑了一下。
繁正渊转过头望着西边的云雾,说:“很抱歉,我没有信守承诺。”
“没关系了,其实那根本就只是我哥哥和你开的一个玩笑而已。我根本就不懂画儿,更谈不上喜欢了……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她转过话题问道。她皱着眉头,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她对繁正渊此时坐在轮椅上感到十分的惋惜,就像望着一抹阳光消失在云从中,只留下漫天的乌黑,使人的心里不愉快。
“是这样!呵呵……其实,我画不来的。”繁正渊笑了一下,像是对自己的自嘲。“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哥呢?”他随口问的,这是他第一次和丽娟对话,但相见是那样的尴尬,繁正渊倒是并不在乎这些,因为他的心早已是一叶孤舟,漂流的目的也只有一个,整个世界无论怎样都于他来说都无太大关系。
“家里催促着我结婚呢!他在家里忙着张罗对象呢!但我还不想结婚,所以就一个人跑出来了。”丽娟不加掩饰的说,好像繁正渊是她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繁正渊笑笑,婚姻之事,在他的脑海里已变得那样遥远,被失恋的风沙给掩埋在千年以前,从此之后就没再暴露过,因为他不敢想,不敢希望,那过于美好的希望和甜蜜只会让他的悲伤遍地飘洒。他怕最终枯萎的自己。“是吗?你哥哥也算是个有意思的人了。”
“有时候好,有时候就不好了。”丽娟笑着说,晚风吹动她的裙摆和鬓间碎发,像一棵在风里飘舞的野草。
(五)
杨茜这时候也追上繁正渊了,她不做声的站在繁正渊的后面,轻轻的扶着他的轮椅。
“繁正渊,她是谁?你不给介绍一下吗?”丽娟很想知道繁正渊到底是不是移情别恋了,还是单纯的只是因思念而产生错觉使他将别人当做安如。通过刚才他错叫自己的事情,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安如。
繁正渊回头看看杨茜,杨茜正一脸疑惑呢!“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你好,我是杨茜,繁正渊的朋友。”杨茜微笑着说,而要换作是以前,她则绝对不会主动的向表示友好的,但她以前的那种孤僻高冷,现在已渐渐的不在了,在繁正渊面前,她恨不得第一时间就向别人宣告她自己的存在,而且和他同住在一起,特别是眼前的丽娟!那是一种条件反射,也是一种惯性。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丽娟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的样子实是一幅绝美的画,只是不知道繁正渊是怎样看待的!
“你好。”丽娟微笑着示意。
“繁正渊,你应该把她画下来的。”杨茜说。但她那里知道,早之前,丽娟喂她喝汤的时候,繁正渊就已将她们两个一起画在画纸上了。
繁正渊仰头看看她,又望了望丽娟,她们两个一般的高,站在自己的身旁像两个漂亮的天使。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他又明白一点,他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自己的渴望太艰难,而事实也是如此。
天已经黑了下来,公园的路灯照亮了四周,在地面上映射出三人的影子。三人在风里各自凝望,彼此的心里,各有所思。让人不解的是,他们三个这样陌生的凝望,却都不曾感到尴尬。沉默了好久,繁正渊才开口说道:“天已经黑了,吃饭了吗?”他问谁,都不知道。丽娟回答:“已经吃了。”杨茜望了她一眼,笑着说:“要不去家里坐一会儿,这儿有些冷。”她本想说“我家”的,但转念之间故意说成“家里”,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丽娟转脸看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又笑着,说道:“不用了,我还得早回,有时间再见吧!”说着就转身走开了。繁正渊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丽娟给他带来一种旧相识的感觉,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那一次在医院与她相识,可能是一种愧疚吧!他和杨茜一样,当别人为自己付出了之后就会有亏欠感。
杨茜笑着说:“那好,再见。”丽娟冲她笑笑,杨茜顿时脸红红的,有些发烫。
丽娟转身欲走,繁正渊一下叫住她:“丽娟。”丽娟回过头来望着他。繁正渊沉吟了一下,说:“那幅画……李文有给你吗?”丽娟转着眼珠儿作思索状,她想了一下,然后说:“有啊,意境很美呢!我都感动到流眼泪。”繁正渊“噗”的一下笑了。丽媛也“扑哧”一笑,说了声:“改天你再帮我画一幅?”繁正渊笑着点头,丽娟说道:“那我走了。”繁正渊微笑着冲她挥手。丽娟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朦胧的灯光里。她方才的一点儿灵动,随之而去。繁正渊此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杨茜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来,轻轻的说:“她是你根本不认识的一个人对吗?”
繁正渊望了她一眼,缓缓点头道:“算是吧。”
“你想哭吗?”杨茜看着繁正渊有些发红的眼睛说。“想哭就哭出来吧!人不能总是那样把悲伤放在心里,总该要有所释放的。哭出来吧,总能忘掉过去的!”她眼睛无比明亮,似闪着泪光,她深情的凝望,比以往时候要好看的多。
繁正渊看看她,又抬起头,天空澄澈月亮纯净,恰似杨茜的那双眼睛,只是那旁边的两颗星星,此刻黯淡了许多。
繁正渊坐在轮椅上,杨茜推着他回到家里。房间通透整洁,繁正渊每次回到杨茜所租住的这件小小的屋子的时候都是这种感觉。杨茜忙活了一阵,炒了两个小菜,淡淡的,显得有些清冷,两碗白米饭在菜旁飘着白烟,散发着清香和热。
有了繁正渊之后,她在房里添置了厨具以及其他的日常用品。杨茜把筷子放在繁正渊的手里,然后又将菜夹到他的碗里。不知怎地,她今晚对繁正渊比往日要亲密得多。她感觉他随时都会离开,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女人的出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感受——是舍不得他离开的。她的一举一动充满温馨,令人有一丝的感动,她亲切美丽,善良端庄,仿佛她并不是一个经历过痛苦因而变得孤独而又坚强的人!
“杨茜,你该找个人结婚的。”繁正渊轻轻说了句。
“结婚!”杨茜噗的一下将刚吃进嘴里的饭菜喷了出来。她大声的笑了,笑容略显浮夸,又很张扬,少许散乱的头发露出一丝野性的冷峻,她却始终停不下那笑容。“哈哈——哈哈——结婚——你——你和我结——结婚吗?”她几乎笑到岔气,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心中激动的原因。
“开什么玩笑?我是关心你。”繁正渊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她反应那么强烈,好像是自己刺激到了她。不过事实上确是如此。
杨茜像一个被刺激了的病人,在此刻表现出有悖以前忧伤的冷静,因而刻意的张扬。
“你冷静些好吗?”繁正渊伸手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她的眼中突然溢出几滴泪珠儿。繁正渊看着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你是因为刚刚的那个女孩儿说到结婚所以才伤心的吗?为什么?”杨茜一下子平静下来说。但她这情绪和话题转的实在有些快,繁正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实上,丽娟说她哥哥帮她张罗着介绍对象的时候,他真的有一种隐隐的难受。当初,如果那时候安如没有离开,那么现在,如今,她和自己也早就已经结婚了,会如愿的住进属于自己的家中,过着幸福的日子!他们早就约定了,等结了婚,每个早上都一起去跑步,去看日出,因为那样不会让人变懒,还能够陶冶情操。繁正渊梦见过他们所畅想的甜蜜的美好日子:晚饭后他和安如手牵手去散步,早上醒来的时候安如躺在他的怀里,枕着自己的手臂憨憨的睡着,时不时的抿几下嘴,就像个孩子般惹人疼爱。她又懒得起床了,那些跑步日出什么的都与她无关了,唯一使她依恋的只是温暖舒适的被窝……繁正渊此刻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了,那种委屈,是只能憋在心里而无法言喻的,也只能使心自动的去体会,去感伤。他没有说话。
但杨茜怎么就猜得中连他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悲伤的原因呢?他想着原因,突然间,他意识到杨茜正抱着他的手臂,他低头看了看她,她在望着桌子发呆,懒洋洋的,像只猫一样,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他感受到杨茜身体上的温度,像一股温水正在他身上来回游走,他闻到她的发香,和安如的一模一样。从她眼中晶莹的泪珠里折射出一缕缕被霜冻过的伤感,能够融化人的内心,能够感动每一个看见的人,这一丝的明了,有些熟悉,繁正渊觉得那似乎在哪儿经历过。安如,安如,他在心里默念着安如的名字。
房间里灯火通透,散发的光线中缺少温暖,唯有寂寞的呼吸在照射着两颗思念、渴望的心。饭菜凉了,热气已经不再升腾,只剩下呼吸在安静中营造着声音。不知不觉,杨茜已经在繁正渊的臂上睡着,她的一呼一吸,带动着繁正渊的神思。她的脸上带着些泪痕,犹如落在地上的花瓣被自然揉出几丝裂纹,失去了水分,带着些黑色,不甚美丽,但仍旧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