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树宾
拎着精挑细选的黄瓜西红柿,一拐进胡同,迎面碰到两个东北老爷们儿,在那儿抡着蒲扇闲聊天。
其中一位大光头,瞥了眼我手里拎着的黄瓜,一脸坏笑:“真直溜儿,还顶花带刺儿,真好看!”
见我杵在那儿发懵,另一位身着开襟儿汗衫的老哥接过话茬儿:“长得好看有啥用?黄瓜没有黄瓜味儿,西红柿没有西红柿味儿……
听他发感慨,我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液,又回想起30多年前舌尖上曾经的美味——
浇地给柴油机加油加水时,掰个玉米塞进水箱,又生怕家长逮住,于是两手倒腾着钻进玉米地里,一口气啃光半生不熟、带着油腥味的大马牙,再把棒子轴儿偷偷埋进土里……
拔草休息的功夫,在地头点起一堆麦茬,捋几把稍微饱满一些的黄豆荚扔进火堆里,听见噼噼啪啪响声后,争抢着扒开灰捡起来剥着吃,弄得手上脸上鼻子上嘴上全是黑……
虽说那时候生活水平相对落后,街里没有菜摊,即使赶个大集,也很少有人会买外来青菜,一般都是地里长什么家里吃什么,可是不仅味道鲜美,也不乏趣事。
犹记那年秋季,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吧,我去疙瘩南的辣椒地里除草。
由于刚下过雨,地又湿又粘,好不容易带着两脚泥攥着锄头到了地头,看见沦沟那边水灵灵的黄瓜西红柿,感觉又渴又饿。
当狼吞虎咽啃完一根黄瓜,正美滋滋吸溜又酸又甜的西红柿时,突然发现手里的半拉西红柿里有半截虫子,嘴里顿时酸涩难忍,莫名随手摘了个茄子啃了起来。
还别说,这圆圆的紫茄子,虽说个别也有虫眼,但没有黄瓜的涩,也没有西红柿的酸,脆生生滴,略带点甜,口感很好。
结果,一口黄瓜,一口茄子,一口西红柿,吃了个撑饱,直打嗝儿。
“你看,现在的黄瓜西红柿连个虫儿都没有,不觉得奇怪吗?”
开襟儿老哥一边撩起汗衫呼扇,一边认真地调侃。
“这么嫩的菜,连个虫都不生,是不是水肥农药催出来的?以后快别挑这些长得好看的了,我们那旮瘩,现在猪都不吃这玩意儿!”
可谁又能想到,过去连猪都不稀罕吃的玩意儿,现在反倒成了缺宝儿!
上周去星光影视城,路过一家破落的植物园,发现树坑里长满了油光挂亮的麻楞菜,又惊又喜——
说实在的,自打前年发小送我几棵打了牙祭之后,心中还一直念念不忘呢。
园子里浇树的大哥见我盯着一地麻楞菜两眼放光,就笑着扔给我一个塑料袋,“想吃就掐吧,没事,不打药……”
听他这么一说,我兴奋地蹲下身来,三下五去二,噌噌噌,不大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大袋子。
当我满头大汗拎着一袋子麻楞菜进屋,说今晚有美味时,儿子一脸惊奇,“这是啥啊,能吃吗?”老婆则笑道,“过去猪都不吃的草,你爸真是个吃货!”
没错,我是个地道的吃货,尤其是面对垂涎已久的美味,更是急不可待。
麻利地摘洗干净之后,先拿开水焯了一小半儿,放在篦子上沥干水分,然后整齐地码进盘里,随后淋上些许小辣椒和花椒烹的热油,再撒上蒜末和咸盐搅拌均匀。
“……”端上桌来时,儿子似乎还一脸狐疑。
看到老婆和我大口朵颐,他才怯生生地夹起来,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随后便连连说,“真好吃,竟然还有这样好吃的猪食儿!”
今天下午一进家门,儿子就对我说,早上遛弯时发现凉水河北岸的草丛里有一大片麻楞菜,特别嫩……
我一听又兴奋起来,正愁上次剩的那点儿不够包饺子呢!
可等我们拿着塑料袋跑过去时,全傻眼了——除了几棵刚出土的小麻楞菜,没有一棵能掐得住的。
“咦,早上还一大片呢……”儿子摸着头,百思不解。
哈哈!看来,好这口“猪食儿”的不止我一个啊!